 关于项英将军的夫人张亮女士，人们知道得不多。其女项苏云女士直到晚年还在感叹：“对于母亲，我只知道她是四川人，但究竟是四川哪里人都不知道，所以我也无从去追寻她的家族、她的身世。我只知道她与父亲是在上海搞工人运动时相爱的，为了共同的目标走在一起。”“关于我的身世，我也是长大后了解的些许零碎片断：我1931年出生，妈妈生下我不久就把我托付给别人，自己离开上海去苏区找爸爸。” 项苏云是项英将军的女儿，因父母双双为革命事业到处奔波，从小就寄养在组织委托的家庭或集体里。与许多革命先烈的子女一样，项苏云以孤儿身份，生长在艰难困苦的环境里流离颠沛的生活中，身世记录或家庭记载难以保全。  有史料载，张亮是四川罗山人 ，1905年出生。1925年由嘉定盐商郭坚带往上海，入中华工业厂(花边厂）做工，参加工运并入党。1926年被派往苏联，入莫斯科东方大学进修。1927年因病返回上海，6月被派往武汉以工会检查员身份参加工运。七一五事变后返回上海。1928年经王亚璋做媒，与工运领袖项英结婚。 当其时也，上海工人运动由两人负责：李立三负责沪西小沙渡一带，项英负责沪东杨树浦一带，而王亚璋就是杨树浦部委妇女部主任。1926、27年间，项英、张亮和王亚璋先后都被派往武汉参与组织领导工运。在武汉五大上，项英当选中委，王亚璋候补中委。 婚后项张两人一起继续在上海从事工运。1928年中，项英离开上海前往莫斯科参加党的六大及共产国际六大，张亮怀孕居住上海总工会内。1929年项英返回上海，张亮生项苏云。1930年底项英前往江西苏区工作，而张亮也于1932年初离开上海辗转到达江西。 此一史实出自九十年前的张亮自述。 那是1935年5月16日，《华北日报》以大篇幅报道了共产党人瞿秋白、张亮和周月林三人一起被捕受审的消息。 当时的时代背景是这样的：1934年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主力红军被迫离开江西革命根据地，进行战略转移，而项英率苏区留守红军坚守根据地开展游击战争。 1935年形势严峻，由于瞿秋白病重，何叔衡年迈，张亮身孕，周月林体弱，不便随军游击，转移至福建安全地方隐藏。3月29日由福建省苏安排前往永定，行至长汀上杭交界水口地方，遭敌军袭击。何叔衡牺牲，瞿秋白、张亮和周月林被捕。当时敌人并不知道这几位央苏重要干部，而瞿秋白化名医生林祺祥，张亮化名商妇周莲玉，而周月林化名护士陈秀英。 不料福建省苏领导万永诚在4月10日率部突围中牺牲，其妻被俘变节供称，央苏重要人物瞿秋白、张亮和周月林三人已于日前在前次突围中被捕。至5月中另经叛徒指证，敌人终于查实了瞿秋白、张亮和周月林的身份。  暴露后瞿秋白三人坦然应变，公开承认革命身份，并各自讲述自身的经历。瞿秋白还在狱中接受的记者采访，并把贴在牢房墙上的十几首狱中创作的诗词和自传性文章的手稿交给记者，希望公开发表。同时，《华北日报》则以“供述”为题也刊载了张亮和周月林的自述。 对自己的身份，张亮首先简介道：“我姓张名亮，原名张莲玉，四川罗山人，现年三十岁。” 而对女儿的出生，张亮作了比较详细的叙述：“项方在工联做事，旋即被遣往苏联，我又入工厂做工。因怀孕借住总工会内，月有津贴七元。1929年，项自俄返。我生一女孩，月加津贴五元，项仍在工联工作。” 对项英与妻女的离别，张亮表明：1930年项赴苏区，“我仍在上海”；而对自己与女儿的离别，也表明：1932年离开上海，独自进入苏区。 同时，张亮披露，与项英在江西苏区团聚后，她在1933年中生一男孩，但不幸于1934年底仅一岁半时，“因在风雪中往来，染病而死。” 1935年被捕入狱时，张亮又已怀孕（即项英次子项学诚）。 1935年5月21日的《时事新报》也刊载了张亮自述，与《华北日报》内容相同。 据此，张亮的来历及项苏云的出生就有了史实。尤其是后者，项苏云于1929年在上海出生，比现存记载的年份1931年早两年。项苏云出生期间，项英与她们母女在一起，一家三口共同生活过一年半至两年的时间。其间1930年中项英虽曾短暂离家前往武汉工作月余，但直到1930年底项苏云一岁多时项英才告别妻女，离开上海前往江西苏区工作。而张亮则在1932年中将近三岁的项苏云托付组织后，离开上海前往江西苏区，与项英一起工作。 另有新安小学回忆材料表明，项苏云入学新安时年已六岁。在时间点上，这与九十年前的这则史料是一致的。项苏云1929年生，在张亮1932年离沪赴赣时，年约三岁；后由地下党员徐明清及林迪生先后照顾一段时期，1934年由陶行知先生安排入上海劳工幼儿团，时年五岁左右；1935年劳工幼儿团被迫解散后被送往淮安新安小学，时已六岁；三年后的1938年由郭青送往延安，年约九岁。  九十年前的这则史料或可补充一下项苏云女士的生平与家史。项苏云曾于襁褓之中，与她英雄的父母亲生活在一起。后来在延安，项英项苏云父女的短暂团聚，是历经坎坷后的幸运重逢，而项英项学诚则为父子首度相认。 附记： 余与项苏云女士素昧平生，然家族亲缘关系却向迩不遐。按照我家对祖母娘家人的通称，我当尊她为“项家大表姐”。 记得几年前应邀文博会参观一个近现代书画展，主办方突然问我：你们家是否与林故元帅家有亲戚关系？我一时愕然：这是哪跟哪？主办方告，早前画展京城，元帅堂侄林汉雄先生临馆赏画，见展中吾祖母项氏之画像并简介后曰，老太太乃其“本家姑奶奶”也。主办方不解，问惑于我。余闻讯不甚感慨，于是释其缘由。林汉雄，乃项苏云之夫也。其父即黄冈林氏三杰（林育南林育英林育蓉）之一的林育英（张浩）。然林先生所谓本家，非其黄冈林家，实其妻之武昌项氏娘家是也。余祖母为武昌项氏天字辈人，亦即项大姐祖辈亲属。故林先生有此“姑奶奶”之称。 同为烈士子女，林汉雄项苏云本来就是在延安的小学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并且也是在莫斯科的大学一起学习的“4821”的同级学友。也正是在苏联，莫斯科动力学院的林汉雄与莫斯科纺织学院的项苏云成亲。 2022年8月31日项苏云女士去世。闻讯不禁感伤不已。今撰此文，寄托哀思，谨作对项家大表姐的纪念。 打捞江城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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