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迷失在汉中的大街小巷 索廷强 我知道,我哪里都不想去。母亲去世后,我就像一个虚无之物,不想呆在家里,也不想离家去看外面的世界。有时感觉,自己就是一口若有若无的气体,始终游移于梦幻和现实之间而无法吞吐干净。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冰冷生硬且变化无常,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突然之间,没有了束缚,也没有了羁绊,一下子人就散了。没有什么必须要干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以干自己想干而一直没有干的事情,可以去自己一直想去而始终没有去的地方。可是,自己过去想去的地方,现在不想去了,去了也没有什么意思。自己过去想干的事情,现在也不想干了,干了没有意思。这世界不再是原来的世界,自己也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一切都变了。 去汉中吧 女儿说,现在你有时间了,你和我妈一起去汉中查一下身体吧。 我说,不想去。 去吧,不然我就请假,带你们去汉中检查身体,女儿说。 我的身体我知道。虽然感觉有些不对,但这病症医院的机器是检查不出来的,即就是检查出一些问题,药物也是无法治疗的。我的病只能交给时间,自己给自己看,自己给自己治疗,慢慢地调整一段时间,等时间到了,就能恢复正常。而妻子的病,确实需要认真检查一下。妻子的症状是,全身疼,爱出虚汗。最近几年,看过不同的医生,吃过不同的药,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有医生说,这是更年期综合症,时间到了,自己就好了。可妻子的病症已经持续五六年了,这更年期是不是太长了。我始终有点担心,妻子的病症是不是还有其它原因。还是去吧,去汉中对妻子的身体进行一个全面的检查,有病就治病,没病也安心。 长期窝在山沟里,突然要来汉中,总会有许多担心。坐车时,害怕错过车,到了市区看见陌生的车流人流,可能会无所适从。所以,每次来汉中之前,都会有好几天的准备时间。在这几天的时间时,查地图,从地图上寻找自己将要去的街道和酒店,预订酒店,想象自己将会看到什么,将会经历到什么,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应该怎么处理,等等。 一份文件 在高铁站内,我们坐在椅子上等车,一高一矮两个年轻姑娘走了过来。她们应该仔细的观察过我们。她们肯定也观察过站内的其它旅客,然后选择了我们。两个姑娘站在我面前,高个姑娘对我说,叔叔,能麻烦你带个东西吧。 带到哪里去,什么东西。 一份文件,到汉中的时候,我们有人来车站取。 矮个姑娘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文件应该就装在信封里。 妻子给我使眼色,她的意思是,不要给自己找事情。 叔叔,我们是高铁站前面售房部的,这份文件汉中方面急着要,快递过去来不急,我们自己跑一趟又不合算,想麻烦叔叔给带过去,你看行吧。 看到妻子的眼色,心里有点犹豫,但我还是说,行吧。 高个姑娘要了我的电话,把汉中接收文件人的电话也给了我。并且描述了接收文件人的相貌特征:一个小伙子,年龄四十岁不到,高矮胖瘦和你差不多,车到了,他会给你打电话。 两个姑娘走后,妻子就开始埋怨我。又做好人,管闲事。 多大个事情嘛,捎个文件,累不死人。 前几天手机上刷到一个视频,说是不能在车站随便给陌生人带东西,可能你给别人带的东西里面有什么违禁物品,到时候查出来自己说不清楚。不过,我带的就是一个信封,里面薄薄的,不会有什么违禁物品,况且,东西是在车站里面交到我手上的,经过了车站的安全检查,不会是什么违禁物。 喜登豪国际酒店 为了去医院方便,就选了一个医院旁边的酒店。酒店是提前一天在网上预订好的,到了之后,出示身份证就可以入住。想着和妻子一起住条件不能太差,就选了一个中等偏上的房间。房间很大很敞亮也很干净,马桶和窗帘都是智能的,特别是这个智能马桶,对于我们这两个山野莽夫(妇)来说,显得太高级,太奢侈。 我们去汉中,是去年十一月底,深秋的天气阴冷潮湿,出门有点冷。在汉中的两天时间里,除过去医院,出去吃饭,大部分时候都是呆在酒店里刷手机。 过去住酒店,房间里的电视就是个摆设,从来没有看过。临走的那天晚上,不想再去街上晃荡,就打开了电视。 电视还能看,而且效果还不错。首页上推荐《庆余年》,而且免费。这电视我看过,妻子没有看过。一口气看了七集,等到妻子睡着了,才关了电视。 我们住在酒店的十一楼,上下楼都要坐电梯。电梯安装在楼房外,叫观光电梯。但每次坐电梯的时候,妻子都不敢向外看,她说害怕。妻子一直躲在佛坪那个山沟里,几乎没有出过门,偶尔出门都是和我一路或者由女儿引着。妻子的害怕有道理,但没有根据,这电梯应该非常安全的。平时,妻子会自吹,说她一个人什么地方都敢去,但她从来没一个人去过除过佛坪之外的任何地方。她是怕生,怕见到陌生的人,怕去自己陌生的地方。 退房的时候,在前台交了房卡,以为还有什么房间检查之类手续,服务员却说,可以走了。这是好长时间没有出门了,记得前几年出门,住酒店前需要押金,离开酒店的时候,前台需要电话通知服务员检查房间没有问题后,才能退押金,离开酒店的,这些手续不知什么时候都免了。 忙碌的医院 还是十年前来过这个市中心医院,当时觉得胸闷,女儿带我来医院做了检查,结果什么病也没有。十年来,医院应该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经过十年,医院的位置、建筑物和内部结构和功能已经在我的记忆里消失殆尽。 早晨七点半,从医院南门进入,问了一个护士,说是要去后面那座楼。可是,后面那座楼是哪座楼,从哪里去后面那座楼。 人,人流,人们都匆匆忙忙的,形成了来来回回的人流。在医院里随波逐流肯定不会错。哪里来得这么多人,在高铁站下车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这么多人。医院的大厅、过道、一座楼和另一座楼的连接处都是人。人流中有医生和护士,有病人和家属,有人坐着轮椅,有人拄着拐杖,还有人骑着电动车,但大部分人,都迈着双腿。 看病先要挂号,挂号需要排队。 在拥挤的人群中,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慌里慌张手忙脚乱,是不可避免的。 以为来得早,但到三楼看病的地方,大厅的椅子上人已经坐满了人,在椅子的空隙处和护士站台前面也站满了人。 排号,等待护士叫号。 我们来得迟,应该是面前这些站着的和坐着的病人都看完后,才会轮到我们。 等待,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有人进去了,有人出来了。 终于等到我们了。给妻子看病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 描述了妻子的病情,当然是化验和检查。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医院,检查要全面,全身检查。 人一直是那么多。交费,抽血,拍片等等,每一个项目都要排队等待。等所有项目检查完毕,已经十一点了。 下午,我给妻子说,医院人太多了,下午四点后,我们再去医院拿检查的结果,找医生诊断,那个时候,人应该少一些。 下午四点半,我们到医院的时候,人并没有减少。 拿到各种检查和化验结果的时候,看到后面的提示,心里就有了担心。把化验单拍照,发给女儿,女儿说,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具体还要找医生,让医生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找医生,还是在看病的那个地方。病人确实少了许多。 这次是个中年男医生。 拍的片子,他只是大概看了一眼,化验单也只是稍微看了一下,就说,你这都好着,没有什么问题。是医生业务很熟练,只要目光一扫,就能知道结果,还是病人太多,医生太累,没有精力认真查看检查的结果。 我当然有些担心,我得问清楚。 化验单后面提示的这几条问题,是不是很严重。 都是小问题,或者说很正常,不算是什么问题。 我指着CT诊断报告单后面的四条结果问他,那这里说的这些问题呢。 那算什么问题,大部分人检查后,都有这些问题的,她这一切正常,没有问题的。 她背疼,爱出虚汗,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背疼是年龄到了,还有,肯定是手机玩多了,少玩手机,没事的时候,出门走走路就会好一些。至于爱出汗,应该是焦虑引起的,心放宽一些,情况就会好一些。我这里开点药,这药只能减轻症状,不能治病,她这病症主要是靠自己慢慢调理。 回酒店的路上,妻子抱怨,花了一千多元钱做各种检查,结果什么病也没有查出来,我们是白花钱。 我说,没有病还不好,没病就好呀,再说了,这钱也没有白花,我们花钱找个心安还不好呀。这次来医院检查了,没有查出病,你心情就会好一些,心情一好,你那些病症不就都好了。 妻子还是不服气,抱怨白花钱了。但我的心情变好了,我说,我们去吃大餐吧。 莲湖路的小饭馆 刚到酒店的时候,问过服务员,说是对面街道上有许多小饭馆。正是中午下班时候,小饭馆里人挺多,大部分人都是吃面。我们叫了牛肉面,面端上来的时候,我牙疼。在家照顾母亲一直到母亲去世的这几个月里,身体和心理始终处于高压状态,牙痛便是生活高压产生的必然结果。吃完那碗面,妻子说味道还好,但我却痛苦地差一点流泪,根本不知面的味道如何。 除过面食,街上也有买炒菜的。得知妻子检查结果后,我们去了一家装修好一点的餐馆。想着要大吃一顿,我们就点了三个菜,一个汤。菜端上来的时候,我们知道错了。三个盘子里都装得满满的,靠我们两个人,根本就吃不完。汤端上来的时候,更让我们傻眼,这不是一碗汤,而是一盆汤。我问服务员,你看,就我们两个人,这一盆汤,我们怎么吃得完。服务员笑一笑说,你们慢慢吃。虽然吃了几次药,我的牙不再疼痛难忍, 但那么多菜,那一盆汤,还是吃不完。走的时候,妻子问,吃不完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这在汉中,我们无法打包带走,只能浪费了。 落泊的北大街 按照妻子的说法,好不容易来一趟汉中,一晚上呆在酒店里玩手机,显然不合算,逛街吧。逛街就逛街。四十年前,我在汉中上过四年学,平时我来汉中的次数也比妻子多,妻子的意思是,我对汉中比她熟悉,可以带她去一个热闹一点的地方。我能怎样,我只能假装熟悉这里,假装汉中是我家,想去那里就去那里。其实,看着面前的街道,我和她一样陌生,一样盲目。盲目的我,只能盲目地带着妻子在汉中的街道上盲目地溜达。 是汉中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热闹,还是我们去的地方并不是繁华地段,反正,这和我想象的汉中不一样。这里是万邦时代广场,曾经的繁华之地,现在不见几个人。这里是中心广场,也没有几个人。有人从地下商场出来,妻子想去地下商场看看。地下商场里有人,但卖家比买家多。去北大街吧,曾经最繁华的北大街应该比这里好一点吧。 北大街好像变小了。不是北大街变小了,是其它街道变大了。虽然街道和街道两边的灯光闪烁不停,却掩盖不了北大街落泊的样子。街道两边的店铺还在,店铺里面仍然灯火通明,却不见几个顾客。每走近一个店铺,穿着整齐的服务员都齐声高叫,欢迎光临。如此反复,时间长了,我都感觉到不好意思。我们不想购买任何东西,我们只是不想呆在酒店,只是想看看北大街的繁华景象。但繁华的北大街只是记忆里一个残留的印象,现实的北大街,就像一个垂死的风骚女人,亮丽的脂粉,已经无法遮蔽其枯瘦干瘪的躯体。 天汉楼上的小雪 那天下午无事,想着和妻子去天汉湿地公园转一圈。问了酒店打扫房间的服务员,服务员说,走路可能需要一个小时。再问她的时候,她说她也不熟,不是太清楚。在酒店里查了地图,地图上说,走路要半小时就到了。城市里的大街不是山沟里的小道,走着走着,感觉好像走错路了。问了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大哥,他说,沿这条街一直走,再有十几分钟就到了。 还是四五年前和朋友来过这里。站在那里四处观察,这里的一切,说是变了,还是没有变,说是没有变,还是变了。看着已经到了河边,却看不到河。看着道路和房屋,道路和房屋都不是原来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事物都变得陌生。看着横亘在我们面前的一条东西向的马路,我认为应该是河堤上面的大路。沿路向西,视野应该更加开阔一些。我们沿路向西,到达一个广场。广场宽大空旷,却没有一个人。远远地看,广场西面的亭子里有几个老人。我们还没有到达广场中央,几个老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广场外面是天汉楼。这是新楼和新广场,说它新,但广场地板的已经长有野草。它可能已经修好好长时间了。不管它修好已经多长时间了,对我来说,这广场和楼都是新的。 冷,没有人的大广场,冷清。冷,是天气冷。知道天会冷,却没有想到会如此之冷,走了这么远的路,身上也不见暖和。 楼上去看看吧。 能上去吧。 怎么不能上去,如果不让上去,我们再下来。 这里没有人,没有人管这个楼,这个楼像是一座无人值守的野山,只要没有阻拦,就能到达我们想要到达的高度。 到二楼的瞭望台,再不能向上了。楼的主体虽然好了,有一些地方好像还没有完善。再向上,楼梯和几个门都用三合板堵着。 天空飘着零星小雨。不,是雪花。天空飘着雪花。有的雪花在空中就化了,有的雪花落下来才化。站在在深秋的雪花里,看四周的风景,周围的风景还是那么沉静,那么冷清。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向北看,是空荡荡的大广场,再往北,是雪花妆点的马路和远处模糊楼房。往南看,是广场、河堤和湿地公园里的大树。 从瞭望台来到下面的廊亭,一个穿着环卫服的中年妇女拿着扫帚正在打扫看不见的垃圾。我问她,哪里有卫生间。她指着东面说,下了楼,向东,就有卫生间。 我们下楼向东,并没有发现卫生间。牙疼吃药后,虽然牙疼忍住了,但是拉肚子。穿过东面的草地后,我看到了河堤后面的竹林。在竹林边,妻子警告我不要丢人。来了一个推着垃圾车的中年男人,我问他,他指了一下前面,那里有一个卫生间。 卫生间是在一个儿童游乐场的后面,游乐场里没有小孩也没有大人,只有那些游乐设施静静地呆在飘着雨雪的公园里。 ![]() 汉水神女 看到妻子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天没有下雪,天也没有晴,天暗着。这种天气适合这个秋天,就像这个秋天适合我的心情。等我来到妻子身边时,妻子正站在神女广场对着神女发呆。妻子问我,这是什么。汉水神女,我说。虽然我是第一次看到汉水神女,但我知道,这是她。 神女前面是一个广场,某些地方由于地陷变得凸凹不平。妻子说,这里坏了。我说,可以修。我们穿过广场来到神女的侧面。我给神女照相。她的右侧面是一片荷塘,背面和左侧面是芦苇。荷塘正在衰败,芦苇花已经干枯。荷塘和芦苇不是野生的。荷塘和芦苇是为神女准备的嫁妆。神女无处可嫁,荷塘和芦苇就成了神女的胭脂水粉,用来打扮神女的绝世容颜。 我对妻子说,每年国庆节的时候,芦花开了,这里很漂亮的。妻子说,你看过。没有看过,是听别人说的。 神女肯定没有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应该对我们的对话不屑一顾。在神女眼里,我们只是两个没有见过世面野人,就和公园里的野草,野草下面的沙粒一样微不足道。不,我们甚至不如这些野草,不如这些沙粒,我们就是一丝野风,一声微弱的叹息,很快就会消失在好的面前,湮灭于尘世中。 蔡伦广场的大爷门 辞别神女后,我们在湿地公园的廊桥上沿河滩向上。终于遇到一个人。一个中年人戴着耳机在廊桥上跑步。河滩上有白鸟,妻子说,朱鹮,这是朱鹮。不是朱鹮,这鸟全身雪白,是白鹭,我说。又遇到一处荷塘,妻子说,这下面有没有莲藕。我说有。会不会被人挖掉。我说不会。 妻子说,腿疼,走不动了。 我们爬上连接河滩和河堤的天桥。天桥上有人,一对老夫妇带着一个小孩。小孩不冷,但那对老夫妇像是过冬一样,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过了天桥,是另一个广场,远远地看到广场中间耸立着一座雕像。走近了看,是蔡伦的雕像。广场北面是一排房子,房子前面停着一辆大班车。在我们要离开蔡伦雕像的时候,从房子里出来了一伙老头。三四十个清一色的老头,他们的穿着打扮像是机关单位出来的,但都是老人,像是已经退休的老人。他们是谁,在干什么,要干什么。如果是参加同学会,为什么没有女同学。如果是旅游或者参观访问之类的,也应该有女人。某种会议,某种只有男人才能参加的会议吗。看着他们围着蔡伦雕像指指点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疑惑。 我们坐在路边的水泥花坛边沿歇息。新修的花坛里没有花。花坛里只有土,土里有野草的嫩芽。嫩芽还没有干枯,是绿色的。一个年轻人用电动车带着一个姑娘,他们可能是恋人。他们停在离我们不远处,用手机拍照。他们照了河堤外面,还照了蔡伦广场。他们的镜头里也许有那一伙神秘的老头。 ![]() 小巷里的菜市场 在汉中二天,吃过三家面皮,酒店东西北三个方向的面皮店都吃过。要回家的那天早晨,我们就去了南面。酒店向南几百米,发现一个小街道。进了街道,发现这个街道和冷清的大街完全不同。街道两边不是高楼大厦,街道两边全是低矮的民房。街道也不宽,两边摆摊的商贩和街道上塞满的人流让街道显得更加窄小。和其它宽阔的街道相比,这里称不上街道,只能算是一个小巷。 这是一个菜市场。白菜、萝卜、红薯、土豆,土地里生长的所有蔬菜瓜果,这里应有尽有。猪肉、牛肉、羊肉、各种鱼虾,也在这里。各种类型的馍店,面皮店,面店,这里也有。这里的店铺都是开在低矮的民房里,各种蔬菜瓜果都放在三轮车和在农村才能看到的拉拉车里。三轮车、电动车、自行车是这里的主要交通工具,没有汽车。汽车不属于这里,汽车在这里只会寸步难行。 看到香喷喷的核桃馍,妻子开始跃跃欲试。忍着吧,我们往前面看看,我说。回来的时候,一定买几个,妻子说。我们不急不慌地穿行在不急不慌的人流里。再急,也急不了,没有多余空间让你急,让你快速移动。这里是人间烟火,是人间戏剧。吵吵闹闹,挑挑拣拣,讨价还价,是这个戏剧小巷的主旋律。戏剧里的主角是大爷大妈,俊男靓女只是剧情里的配衬。 妻子开始厌烦的时候,我们挤进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面皮店。大是相对而言。这个大的面皮店也只放了五张桌子。我们坐在唯一的两个空位上,叫了面皮和菜豆腐。 面皮味道还行。或者说,这是这次来汉中吃的最好吃的面皮。吃完面皮出门,隔壁的中年妇女正在骂街。谁不长眼,把车停在我门前,还让我做生意不。一个中年男人从面皮店里出来,乖乖地把摩托车移走了。但是能移到那里去呢,在窄小的巷道里,不是车就是人,不是人就是商贩摆在街道两边的各种蔬菜和货物。 在快要走出小巷的一片空地里,长着三棵大树,大树被商贩的三轮车和货物包围,只能看到比周围民房还要高的枝干。其中有一棵银杏树,它的树叶还在。在早晨的晨光里,金黄色的银杏树叶亮闪闪地晃人眼睛。 中心广场的舞者 回家那天早晨,天气晴了,我们选择走路去高铁站。 尽管天气晴朗,街道上除过车辆外还是没有几个人。人都去了哪里。天气是有点冷,可这不是人少的理由。我们穿过不知名的大街,到达中心广场天桥上的时候,正是早晨九点半。看天桥下的车辆,并不是我曾经想象的车流滚滚。早晨的阳光照在天桥上,照在天桥下面的中心广场上,有人在阳光下舞蹈。我说,离坐车还早,我们下去看看吧。 我们坐在花坛的水泥护栏上晒太阳。音乐响起,几十对老头老太婆开始起舞。这像是曾经流行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舞蹈。曾经的八十年代,流行这种舞蹈,叫做交际舞。看着广场上这些老头老太婆,年龄和我不相上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学会跳舞的。他们两人一组,拥抱着在广场上随着音乐的节拍旋转又旋转。他们都很专注,也很有激情,就像是,他们在音乐中回到了那个时代,就假装自己还是那个时代的青年。他们想在那个时代的音乐和舞蹈中找回那个时代的自己。 我的旁边坐了一个老头,在他的手边,放着一只鸟笼,鸟笼里是一只绿色的我不知道名字的小鸟。不远处,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小孩逗弄广场上的鸽子。鸽子有几十只,鸽子并不怕人。它们不是因为是一个群体才不怕人的,它们已经和人类交上了朋友,被人类用食物贿赂成了人类的好友。天性平和的鸽子肯定不会想到,它们只是人类用来掩饰自己凶残本性的一个幌子,一个人类的玩物。 广场边上,一个年轻姑娘正在直播刷鞋。在她面前站着几个农民工一样的中年人。刷鞋是免费的。皮鞋和运动鞋都可以刷。姑娘的手速很快,姑娘的嘴巴更快。我们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妻子问我,刷鞋不要钱,她怎么挣钱。我说,你天天看手机,直播带货你知道吧,流量你知道吧。妻子说,这能挣到钱。我说,应该能挣到钱。其实我也不知道能否挣钱,我是一个被时代抛在脑后的老头,年轻人的事情,只知道一点皮毛,仅此而已。 我们离开的时候,音乐又一次响起。再看一眼那些沉醉于舞蹈中的老头老太婆,他们完全笼罩在阳光织成的大网里。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深秋的晨光像是一些耀眼的针刺,从天上斜刺下来,扎在他们身上。不知道他们感觉到某种疼痛没有。 ![]() 曲里拐弯的小巷 记得从中心广场天桥下来,沿人民路一直向前,就到高铁站了。但走了半条街,却发现不是人民路。我们不是从天桥上下来到街道的,我们是从广场东面过马路,走上这条街道的。这是人民路东南的另一条街道。妻子嘲笑我,我只好打开导航。导航提示,穿过前面的小巷,就能到达高铁站。 小巷里有店铺,但都生意冷清。小巷不是直的,有弯曲还有分岔。小巷里有菜市场,但不像早晨看到的那个菜市场热闹。妻子有点走不动了,开始抱怨,这是带的什么路,我们会不会就这样走丢了。是我带错了路,我也不好反驳。这城市像是一片树叶,道路像是叶片里的脉络,曲里拐弯很正常。我们只是一个外来的分子,偶然间进入这片树叶,迷了路应该很正常。 2025年3月8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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