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曰：天地无心，故能成物；流水无意，故能映月。心可纳物，物亦困心；心若忘物，万物自显。知此道者，物来不喜，物去不忧。

秋日将暮，斜阳微醺。

青衫男子，形容清癯，徐步医馆。

馆内端坐一位道者，白须飘然，眉目澄澈。

青衫男子入座，垂首不语。

“ 观君神色，似有心疾？” 道者抬眼问道。

“ 正是。” 男子迟疑道，“ 只是此病... ”

“ 但说无妨。”

“ 回道长，小生总觉得了空心之症。 ”

“ 空心之症？” 道者轻抚长须，“ 何以见得？”

“ 回道长，小生每得一物，心即生虚。

求学得志，觉空；功名在手，觉空；喜乐团圆，亦觉空。

万物入心，皆成虚无。 ”

道者莞尔一笑：“ 君知江海纳百川，只缘善下之故。心若江海澄澈，何来虚无之忧？”

道者举素瓷药碗以示之：“ 君且观之。 ”

“ 中空无物。 ”

“ 正因其空，方可容药，以济世人。

若中盈沙石，何以纳药济人？

正所谓器空而能容，心虚而纳万象。 ” 

青衫男子默然良久，徐问：“ 敢问道长，此症可医乎？”

道者答道：“ 病去如冰消，不觉已化尽；病来如云起，不知从何生。 ”

“ 此言何解？”

“ 汝因何觉空，即从何见满。觉空之时，空相已失；觉满之际，满意难存。 ”

青衫男子不得其解，问道：“ 何谓空相已失？”

“ 譬如诊脉。 ” 道者指尖轻叩案上，“ 欲知脉象，指需虚灵；心存成见，反失其真。君心执于空，恰如指力太重，岂能得见脉息？”

“ 那何谓满意难存？”

“ 观医馆之人，不过来去往返。来者不留，往者不恋，此乃常理。若欲留往者，医馆早已乱矣。 ”

青衫男子若有所悟：“ 道长是言，小生心中之空，在于求空求满？”

“ 非止于此。 ” 道者笑曰，“ 君识此药否？”

“ 此乃人参。 ”

“ 人参虽贵，用之不当，反成祸药。

执于空满，皆是如此。

欲医此症，不在求空求满，只在放之一字。 ”

青衫男子双目忽明。

道者笑曰：“ 观此医馆，病来施药以治，病愈随风归去，此为常理。医不留病，病不恋医，是谓医道。 ”

青衫男子豁然开朗：“ 

心若医馆，来者自来，去者自去。无须强留，亦不必强求。

是小生太执于空与不空，反染求之不得、得之不住之疾。 ”

道者哈哈大笑：“ 天地不言，四时行焉。雨滴不思，自知其时。

君心若能似雨，应时而落；似这春花，随时而开；似这夏蝉，得时而鸣。

不思，不虑，不求，不问，可得忘其所以然。 ”

青山男子应声而道：“ 

一叶随风而落，不知其所以落；一花迎春而开，不知其所以开。

天地万物，本无所知，故能尽其自然。

吾本自具足，何须外求？

吾心本空，何来觉空？ ”

道者自言：“ 月在水中，水在月中；无心应物，物我两忘。 ”

青衫男子起身，深深一揖，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