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哲是个地导。我们开辆大客到河南济源、焦作去，陪我们在当地游玩的导游。 中午时车进焦作，上来一个黑乎乎、胖墩墩的年轻男人。头顶上盘着束小辫，衣服很花哨，看着十分可疑。我想怎么找了个痞子导游来，这一路可能会麻烦不断了。 阿哲外相与性情皆油腻，是那种极会自来熟的人。他见着每一个陌生人都跟熟悉了多年的朋友一样，上来先问大家累不累，然后教我们说几句著名的带着浓重焦作地方口音的河南话，接着就用他那永远只会唱一两句的歌曲来带动气氛。这家伙显然很社会。对他来说，拉近人之间的关系很天然，无需着力。 头天晚上我们在焦作吃饭，饭店的牛脊骨味道不错。几个同行的男人凑在一起喝点酒，他亲自跑来跑去给我们端菜，弄得我们有些不意不去，拽着他一起，他也不客气地坐下。 喝酒是揭穿一个人真实面目的方式之一，几个人就把矛头对着他。没想到他酒量实在不怎么样，不怎么样还硬撑，三二杯一口闷的雷子就把他给灌晕了。回去路上脚踢上了路牙石，鲜血淋淋的。第二天早上一瘸一拐来了，照样欢蹦乱跳。后来再吃饭拽他，他仍旧不客气；跟他举杯，再不敢大口闷了，说你们安徽人喝酒太过劲了，不是一个等级的。 喝酒是个转折。渐渐的，你会看到他的嬉皮笑脸里透着真诚、单纯，有时还有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挺招人喜欢的。他跟人相处自来熟的本领，确实是当导游必须要有的一种能耐。我们在景点坐车，碰上当地一个衣着、相貌都很漂亮的女孩，凶巴巴地跟我们同行的一位年轻女子吵起来，说抬手打到她了，言语很粗鲁，碰瓷倒不像，明显找茬。阿哲走过去，问打哪儿了，疼不疼，拿起人家手又要吹又要嘘的，几个动作把那女孩逗笑了。然后他抓人家手打自己几下，问够不够本，一下就把矛盾给化解掉。 阿哲也很热心。我们中的一位老同志喜欢捡山里的彩石，沉沉的一布袋，他一路帮人家背着，一直到酒店。
他有时也会因不精心犯错。我们由焦作往济源走，司机师傅和他都依着导航指路，结果大巴拐进了村间小道，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跑；半途还得下来跟庄户人家问路。 出小路时，大巴下个陡坡，蹭了车的底盘，司机师傅脸黑得跟大阴天似的。阿哲挠挠头说想起来了，上次走的就是这条路，磨蹭了一小时才跑五公里，那辆大车叫陡坡蹭熄火了，咱这回真幸运。
阿哲说他干导游完全因为喜欢。他在焦作城区开了家美发店，生意不错，自己的小辫子就是代表作之一；交给弟弟在打理。趁着年轻，他要接触全国各地、世界各地的人，了解不同人群的喜好，增加见识，哪怕以后再回到美发上心里也更有底。 阿哲姓姜，我们就“姜老板”、“姜老板”地喊他；他连连摇头说使不得，无论开美发店或是当导游，他都是个跑堂的。人一旦太高看自己，会停止进步，飘飘的离摔趴下就不远了。 此行当中有两个购物店。那时正是团队游进购物店强逼着买货的臭名昭著时期，大家极警觉，零零星星也就买点必需品，数量很少。后来我们才知道，阿哲这种地导没有工资，就靠购物返点挣点辛苦费。算下来一路上他那么卖力地给大家服务、逗乐，能够返点的也就几十块钱，就觉得有点对不住他。 我们买得少，阿哲也没有像别的导游那样板着脸，立马给你颜色看，依旧哈哈嘻嘻的。几个人商量每人出点小费给他，阿哲坚决不要。临回去时，他拿了几包当地土特产山货，比购物店便宜许多，卖给大家，我们抢购殆尽，才稍觉心安。我回来之后还托他买山货，质量不错，价格也厚道。 阿哲率真，山里漂流回来在雨里淋，衣服也不换，一身肥嘟嘟的滚刀肉裸露着。他说这就是他的家缠万贯。 有一段对河南人有些负面的定见。阿哲作为导游，那么社会化的人，却鲜少表现出我们以为会有的那些成见所指。人诚诚恳恳，有啥说啥，凡事往好里想，用快乐点燃每一个人。 这家伙还真有点意思，遂记之。 作者相关文章 关注马尔的视觉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