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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為古揚州的一個縣，今屬揚州市後山區。 劉藝字種芳，晚晴著名人物畫家。“大典”《中國美術家人名辭典》據清人汪鋆《揚州畫苑錄》所載云劉藝： “劉藝（？－1853）字種芳，甘泉（今江蘇揚州）人。王素弟子。畫學其師，稍近實，遂覺風韻不及。” 王素生於乾隆五十九年（1794），卒於光緒三年（1877），比其弟子劉藝活得時間還長。亦甘泉人。“大典”稱其：“凡人物、花鳥、走獸、蟲魚，無不入妙。”《揚州畫苑續錄》稱王素仕女：“工畫仕女，顧盼多姿，秀娟絕俗。”《續錄》稱劉藝：“工人物，用筆雅靜文秀，意在新羅、小某間。”“新羅”姓華名嵒，清早中期著名畫家：“小某”是王素的字，亦作小梅，“某”古通“梅”。 《續錄》未云劉藝是王素弟子，只云作品“意在”。不拘怎麼說，劉藝畫名除了自身外，是借了不少同邑名家王素的光輝。 予與甘泉王素結緣於2002年初夏，上海友誼商店出庫一批書畫投拍，予拍得了一軸《梅柳披書讀圖》，圖上為高士讀書紅梅、柳絮之下，身後有書童伴讀。可惜圖上沒有畫家最為擅長的仕女，所以一直引以為憾。過了近十年，才在上海拍得了王素的仕女，是追橅唐寅的《采桑圖》，陋室頗把玩幾年，後被蘭州張曦學棣看上索去，頗覺遺憾。 甘泉劉藝，以人物馳名，尤工仕女，風神酷肖同邑王素，没有個性面目，名聲小於王素，畫又“風韻不及”，所以未享大名。拍賣市場因過於關注王素，往往忽及了劉藝，所以跑拍賣這麼多年一直未拍得過劉藝的畫作。這次拍得，出於偶然關注某微拍群，劉藝此屏《羅浮春夢圖》投拍其中，予愛圖上的仕女和佈景的梅花，且有男女舉觴共飲，綠衣稚童侍立，是幅很有逸趣的“豔遇”題材，且畫筆直入王素堂奧，難分伯仲，於是幾十輪競價最終拍得了。 “羅浮春夢”典出唐代文學家柳宗元的《龍城錄》，題作《趙師雄醉想梅花下》。畫家在畫上署長款錄出了這段文字，曰： 隋開皇中，趙師雄遊羅浮，日暮於林間酒肆旁舍見美人，淡妝素服出迎，言極清麗，芬香襲人。與之叩酒家共飲，一綠衣童子歌舞於側。師雄醉臥，久之，東方既白，起視乃在大梅花樹下，上有翠羽啾嘈，月落參橫，但惆悵而己。 “羅浮”是山名，在今廣東境內。“隋開皇”是西元581 －600年。趙師雄是睢陽人。渠出遊廣東羅浮山，見美人有韻致，便與美人敲開酒鋪一起飲酒，一個綠衣童子在一旁歌舞助興。師雄這“花酒”一喝至大醉而眠，醒來已是東方發亮，發現是睡在一棵大梅花樹下，樹上翠鳥鳴叫，天空月亮已落，三星漸退，只落得一腔感傷罷了。“羅浮夢”後用以感歎好景不長，人生如夢。也用“羅浮”、“羅浮美人”、“羅浮魂”等詠梅花。 《紅樓夢》中邢岫煙有一首《詠紅梅花》七言律詩，隱著"。“羅浮春夢”，曰： 桃未芳菲杏未紅，沖寒先已笑東風。 魂飛庾嶺春難辨，霞隔羅浮夢未通。 綠萼添妝融寶炬，縞仙扶醉跨殘虹。 看來豈是尋常色，濃淡由他冰雪中。 “霞隔”句：用趙師雄遊羅浮山夢見梅花化為“淡妝素眼”的美人與之歡宴歌舞的故事。用“霞”喻紅，用“隔”、用“未通”，喻趙師雄的美夢未真。“綠萼”二句，意謂紅梅似燃著紅燭，添加了紅妝的萼綠仙子，借梅擬人，說“綠萼”即仙女萼綠華，故曰“添妝”。末兩句是說花色美麗，不同尋常；不拘濃淡皆由他生，畢竟所有一切皆為夢幻。  劉藝《羅浮春夢圖》125X30cm 《羅浮春夢圖》125X30cm，設色紙本屏軸。圖上趙師雄與梅花仙子隔著長案對飲，邊上一綠衣男童垂手側立。趙師雄做二分面畫法，面部一筆弦綫，額下眼皮、眉稍及鼻唇皆未點出，唯取其神。烏髮皂巾，示其逸士神情。伊右手執酒杯，雙目似盯著梅花仙子，有美人佐酒，豈能不醉？美人兒袖手枕案，杯停案上，淡裝素服，雙眸含情，勾著趙師雄，用脈脈的眼神勸著師雄飲酒，讓人甚是豔羨師雄。案上器具雅美清麗，酒亦一定酣醇。佈景的梅樹老幹細枝，穿插有致。赭石碎點枝幹，白粉碎點梅花，疏影橫斜的梅花在美人兒頭頂上方暗香浮動，伴著伊之“芬香”，愈加“襲”得趙師雄神魂顛倒。畫筆直取王素法，人物傳神，古雅高蹈。仕女嬌羞柔美，“不曾真個也銷魂”，極秀娟絕俗。侍立童子仰視飲者，似乎等待主人發出歌舞的號令。看此畫面，只想人生永遠這樣，不要“醉臥”大梅花樹下，更不要“調悵而已”。  劉藝《羅浮春夢圖》局部 畫上署長題之左落款：“戊戌春月，種芳劉藝，”鈐印“劉藝私印”白文，左下角是“司徒文藏”朱文收藏印。據劉藝卒於 1853年，作畫時間“戊戌”當為1838年，乃道光十八年。今年也是戊戌年，距今整一百八十年。  劉藝《羅浮春夢圖》款印 此畫保存一般，有蟲蛀洞穿紙面的“天祸”，好在人物身上和臉面未有蟲蛀。但“人祸”更酷，画中人物面部皆被“紅衞兵”用元珠筆亂畫破了相。雖經清理，也留有痕跡，本來該值二萬三萬的，如今只能定價萬餘元了。造孽呀！不知該怪罪誰？ 2018年3月28日於聞樂不樂齋晨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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