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千里奔袭拓跋珪血洗参合陂大举伐燕道武帝遇阻中山城

铁血老枪 2025-03-16

展开全文

1、千里奔袭拓跋珪血洗参合陂恃强轻敌慕容宝全军覆没

公元395年五月，后燕皇帝慕容垂调集了十万大军，以太子慕容宝为帅，辽西王慕容农、赵王慕容麟等人为将，从都城中山（今河北省保定市定州境内）出发，征讨北魏。

消息很快传到北魏都城盛乐城（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和林格尔县境内）。

此时的北魏，实力虽较立国之初不可同日而语，但毕竟尚未入主中原，疆域虽大，却都集中在北方蛮荒之地，整体实力逊于后燕。面对来势汹汹、志在必得的十万燕军，北魏朝野必然深受震动。

这是北魏开国以来面临的最大一次危机。

左长史张衮立即找到拓跋珪，建议道：“燕国近年接连攻下滑台和长子城（指灭翟魏和西燕），如今又以倾国之兵来讨伐我们，势头正盛，不能和他们硬拼。不过，燕国主帅慕容宝为人轻浮，容易骄傲自满，一定会轻视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干脆示之以弱，以骄其心，待其骄惰后再伺机反攻，只有这样才有取胜把握。”

张衮的想法和拓跋珪不谋而合，于是拓跋珪决定先不应战，放慕容宝进来，让慕容宝先尝尝胜利的滋味，然后伺机反攻。

拓跋珪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主动放弃并州，下令将黄河以东的军队、百姓、牲畜全部迁到黄河以西，整体后撤一千余里，避免和燕军接触。“悉徙部落畜产西渡河千馀里以避之”（《资治通鉴.卷一百八》）。

北魏之所以能迅速强大，拓跋珪个人能力很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聚集了一大批能臣干将。

北魏号称有开国二十一功臣，但是没有具体名单。这些开国功臣各个文韬武略，比如早前劝苻坚将五岁的拓跋珪放回代国境内的燕凤，原代国南部大人长孙嵩、右司马许谦，还有从小就侍奉拓跋珪左右的长孙肥，以及后来进入河北后陆续吸纳的崔宏等，这些人应该都在开国功臣之列，当然也包括上面提出建议的张衮。

慕容宝带着十万大军进入北魏后未遇任何抵抗，浩浩荡荡长驱直入，于公元395年七月抵达五原郡（位于今内蒙古包头市西）。

这里已经是北魏的腹地了。

慕容宝在途中还收降了未及撤离的三万多户北魏百姓，抢割了一百多万斛粮食，将这些粮食存放在黑城（具体位置不明，应在包头市西），随后驻扎在黄河北岸。

慕容宝下令沿河造船，准备渡河南下。

从慕容宝的行军路线来看，拓跋珪肯定不在盛乐城，因为盛乐城在东，五原郡在西。慕容宝越过盛乐而到了更西边的五原，黄河的北岸，还准备渡河南下，这说明拓跋珪此时是在五原郡的南边，黄河以南的河套地区，今内蒙古鄂尔多斯市一带。先前拓跋珪得知后燕北征，张衮提出避敌锋芒的建议时，拓跋珪还身在盛乐。

关于这次后燕北征，史书记载的非常粗略，一句话带过，还常有谬误，后人读起来晦涩，也难以详细的还原历史，需要大量比对、分析，得出准确结论。

慕容宝从今天的石家庄市北边的定州出发，向西越过太行山，然后穿过整个山西，越过呼和浩特，最后抵达包头，行程两千余里，从五月走到七月，身处北魏腹地，却未遇任何抵抗，反而缴获颇丰。

这，正是拓跋珪的诱敌之计。

拓跋珪知道，慕容宝的目标就是自己，自己跑到哪，慕容宝就会跟到哪。所以，拓跋珪欲擒故纵，先让慕容宝在北魏地盘上千里跃进，纵横驰骋，品尝一下胜利的滋味，让燕军成为骄兵，成为疲惫之师，然后以逸待劳，择机出手。

慕容宝在北岸搜集船只准备渡河，拓跋珪在南岸排兵布阵。

拓跋珪下令各部兵马务必在八月底前集结于黄河南岸，同时派右司马许谦南下长安，向后秦姚兴借兵。姚兴欣然应允，派大将杨佛嵩出征。杨佛嵩之前曾露过面，原为东晋护氐校尉，后率胡兵叛晋，投奔姚兴。

说到这里，疑点又来了。

后秦和北魏的关系并不好，和后燕却是盟友，姚兴的孙子此时还在中山做人质，可为何姚兴还要派兵支持拓跋珪呢？史书没有任何说明，我们不得而知。不过，姚兴并非昏庸之主，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虑。或许姚兴也看到后燕和北魏实力有别，不想看到北魏被灭，留着可以牵制后燕。

九月，渡河船只准备完毕，慕容宝下令渡河。可是，当第一批渡船行至河中时，河面突然刮起大风，燕军乱做一团。有数十艘船被吹到南岸，船上三百余名燕军将士全部被俘。

但是，一向心狠手辣的拓跋珪并没有杀掉这些人，反而把这些人全都放了回去。“魏获其甲士三百馀人，皆释而遣之” （《资治通鉴.卷一百八》）。

这应该是拓跋珪故意制造出不敢得罪燕军、畏敌怯战的假象，让燕军继续骄傲下去。

见对岸有魏军，慕容宝下令暂停渡河，与拓跋珪隔河相望。

就在此时，拓跋珪早已为慕容宝准备好的一个大阴谋开始实施了。

当初慕容宝离开中山时，慕容垂身体已经很差了，途中慕容宝不断派使者往来中山，即向慕容垂汇报战况，也随时掌握慕容垂的身体状况。

拓跋珪为了让慕容宝踏踏实实地孤军深入，派小股精锐沿途堵截燕军信使，导致慕容宝未能和中山取得联系，不知道中山城里到底如何。

拓跋珪的阴谋就是把抓住的信使再依次放回去，告诉慕容宝，说慕容垂已经病逝，速回中山继位。“珪使所执使者临河告之曰：'若父已死，何不早归！’”（《资治通鉴.卷一百八》）。

这招实在太狠了。

这个消息对慕容宝和后燕将士来说不啻为一记惊雷，于是“宝等忧恐，士卒骇动”（《资治通鉴.卷一百八》）。慕容宝等人惊恐万状，全军将士无不骇动。

慕容宝或许也能想到这可能是一个假消息，但万一是真的呢，毕竟慕容垂身体很不好这是事实。

正当后燕将士被这条真假难辨的消息搞得人心惶惶之时，拓跋珪又开始为下一步做准备了。

北魏各路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拓跋珪开始排兵布阵。

拓跋珪命陈留公拓跋虔率五万骑兵向东进至黄河东岸驻扎待命，东平公拓跋仪率十万骑兵驻扎黄河北岸，略阳公拓跋遵率七万骑兵绕到燕军南边驻扎。后秦大将杨佛嵩此时也率军赶来增援，带了多少兵马史书则没说。还有拓跋珪自己带了多少人，史书也没说。

“珪使陈留公虔将五万骑屯河东，东平公仪将十万骑屯河北，略阳公遵将七万骑塞燕军之南”（《资治通鉴.卷一百八》）。

这段内容在《魏书.帝纪第二.太祖纪》的记载也类似：“九月，进师，临河筑台告津，连旌沿河东西千里有余。是时，陈留公元虔五万骑在东，以绝其左；元仪五万骑在河北，以承其后；略阳公元遵七万骑塞其中山之路。”

说拓跋珪在九月开始进军，陈留公拓跋虔率五万骑兵向东进军，堵住慕容宝回撤之路，东平公拓跋仪率五万骑兵前往黄河北岸驻扎，阻止慕容宝向西逃跑，略阳公拓跋遵率七万骑兵前往并州堵住燕军回中山的路。

但是，以上不管是《资治通鉴》还是《魏书》，疑点都颇多。

首先是拓跋珪的兵力。

按《资治通鉴》的说法，即便不算杨佛嵩的后秦援军，仅拓跋珪的三路大军加起来就已经高达二十二万，这还不包括拓跋珪自己带领的兵马。而《魏书》的记载比《资治通鉴》少了五万，为十七万大军，也不包括拓跋珪自己带领的军队。

但是，无论是二十二万还是十七万，都远超慕容宝的八万。如果拓跋珪真有这实力，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打法了，根本没必要把慕容宝诱到五原这个地方，并州境内完全就可以解决。

这从后来慕容宝撤军时也能看出来，拓跋珪必须等到黄河结冰后才能渡河追击，而且只带了两万轻骑，差点让慕容宝全身而退。拓跋虔、拓拔仪、拓跋遵这几支专门负责堵截慕容宝的二十万大军，史书后来再也没提过。

再者，拓跋珪如果有这么强的实力，还用得着跑到长安找姚兴借兵？别说北魏，就是后燕也搞不出二十万大军，后来慕容宝在参合陂被拓跋珪追上，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后燕自此元气大伤，迅速衰退直至灭亡。

另外的疑点就是拓跋珪那几只军队的部署位置。

慕容宝明明就在黄河北岸，拓跋珪在黄河南岸，可史书上又是河东，又是河北，又是燕军之南。燕军之南不就是拓跋珪现在的位置吗？这些方位应该也是错误的，史书的编纂者其实根本搞不清楚拓跋珪的军队在哪，或者说，压根就没有这些军队。

但是，不管史书怎么谬误，有一点是准确的，就是直到这时，也就是公元395年的九月，拓跋珪和慕容宝仍未交手，两军依旧隔河对峙。不过，燕军受慕容垂病逝的假消息影响太大，早已军心浮动，无心作战了。

九月某天，慕容宝身边的随军术士、负责占星的靳安所占卦象不吉，劝慕容宝尽快撤军：“近日天时不利于我大燕，若战则必败，只有尽快撤军才能避免。”

慕容宝不想无功而返，准备再坚持坚持，于是故作镇静，未予采纳。

靳安见慕容宝无动于衷，耽误了最佳的撤军时机，大失所望，出来后对旁人说：“你我这次都将弃尸荒野，再也回不了家喽。”

燕魏两军又继续对峙了十余天。

说到这里，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就是陇西王慕容农、范阳王慕容德、赵王慕容麟为何一直不见动静。慕容农、慕容德都是文韬武略，慕容麟虽为人奸诈，但也聪明过人，这三人随慕容宝出征后，至今未曾露脸。按理说，这三人应该能够看清形势，却为何没有献计献策？不得而知。

就在慕容宝坚持不撤的这些天里，军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赵王慕容麟手下大将慕舆嵩等人对慕容垂病逝的消息深信不疑，暗中密谋刺杀慕容宝，准备推慕容麟上台。结果被慕容宝察觉，将参与密谋的慕與嵩等人全部处斩。事后，慕容麟以完全不知情为由脱了干系。

九月很快过去，到了十月，北方天气急转变冷，不利作战，慕容宝终于坚持不住，下令将准备好的船只全部烧毁，全军撤退。

因为冬季刚来临，黄河还没有封冻，慕容宝料定拓跋珪一时难以渡河，无法追击自己，撤退后竟然连斥候（侦察兵）都没派。

慕容宝的判断倒也没错，拓跋珪确实因为黄河未结冰而被留在了南岸，眼巴巴望着慕容宝带着十万燕军扬长而去。难道拓跋珪就不能准备渡船吗？不得而知。

但是，到了十一月，估计是来了一股西伯利亚寒流，整日北风劲吹。到了己卯日这天，拓跋珪惊喜的发现，黄河竟然封冻了。

拓跋珪下令留下所有车马辎重，亲自带着两万骑兵，轻装简从，渡过黄河后日夜兼程，追赶燕军。

这一切，慕容宝浑然不知。

当慕容宝带着后燕十万大军不急不忙地走到参合陂（陂音bēi，位于今山西省大同市北）时，突然刮起大风，有一片黑气由远而近向燕军袭来。这黑气就像一座拦河坝，又像一床巨大的棉被，从燕军队尾逐渐移到队首，覆盖了整个燕军队伍。

当然，这片黑气肯定不是因为来了妖怪，估计是沙尘暴之类。

慕容宝身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前面说过方士，这会又出来一个沙门，就是和尚，叫支昙猛。支昙猛觉得黑气不祥，对慕容宝说：“这股黑气来势迅猛，怕是魏军要追上来了，太子不妨派一支大军垫后，以防追兵。”

慕容宝不屑一顾，觉得大军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离出发地五原已相去近千里，再往东不远就是后燕领土，魏军早被甩开了，哪里还会有追兵。

慕容宝认为支昙猛太谨慎，于是 “笑而不应”（《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可支昙猛相信自己的判断，不断劝说慕容宝派兵断后。

十六国时期崇尚佛教，沙门的地位比较高，所以慕容宝也不生气，只是把赵王慕容麟惹怒了。

慕容麟怒斥支昙猛：“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我燕军气势正盛，足以横行大漠，小小索虏怎敢来追。你竟敢妖言惑众，理当斩首以镇军心。”索虏是对扎着小辫子的少数民族的蔑称，这里指拓跋鲜卑，索是辫子的意思。

支昙猛不屈不挠：“当初苻坚以百万之师仍惨败于淮南，正是因为倚仗人多而轻视对手，不相信天道！”

这时，一路上从未吭声的范阳王慕容德说话了：“不论是否有追兵，不妨按支昙猛的意见，派一支大军垫后就是了。”

慕容宝这才同意，让赵王慕容麟率三万骑兵断后。

慕容宝偶尔也派斥候去身后刺探是否有追兵，可这些斥候懒懒散散，走出十里便解鞍休息，睡一觉就回去复命。

就在燕军上下一片倦怠之时，拓跋珪却带着两万轻骑不分昼夜，争分夺秒。

功夫不负有心人。

公元395年十一月，乙酉日。在日落之时，拓跋珪终于追到了慕容宝，地点就在参合陂。

拓跋珪从己卯日出发，到乙酉日抵达参合陂，仅仅只用六天就追上了出发一个多月的慕容宝。

六天奔袭近千里，平均每天一百多里，还是在寒冬腊月。这注定是一场精彩的，也是经典的长途奔袭战。打仗本就很辛苦，想打胜仗就更辛苦。

慕容宝带着十万大军在参合陂的东边，蟠羊山南麓的湖边，一处开阔地带宿营，拓跋珪则在参合陂的西边。

参合是县的名字，即参合县。陂，音bēi ，湖，水塘、山坡的意思。“参合陂”合起来的意思就是参合县境内一处有山坡或者湖的地方。

参合陂之所以有名，就是因为燕魏参合陂之战，但参合陂到底在哪却没人能说得清。

根据慕容宝的撤退线路，这个地方应该位于山西省大同市的北部，但是这片区域里有两处曾经都叫“参合县”的地方，一处位于今山西大同阳高县南，一处位于今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凉城县西南，两地相距二百里，都在大同市北。

个人倾向于在大同市阳高县，因为这个地方距离大同，也就是当时的平城仅数十里。一年后，慕容垂为报仇，亲自带兵攻打北魏，拿下平城后专门前往参合陂，祭奠参合陂之战中死去的燕军将士，由此可见参合陂离平城很近。祭奠完后，慕容垂向西走到平城西三十处后病倒，就地筑城，再未西进，后来被迫撤军。由此推断，参合陂在阳高县更准确。

这次参合陂之战的具体战场，也就是后燕十万大军的宿营地，是大概类似一个盆地，四周是山坡，中间有一大片开阔地，旁边还有一个大湖。北方的山都是土丘，夏秋季节覆盖草和灌木，冬天光秃秃的，不是南方那种崇山峻岭。慕容宝就把营地选在盆地中间，靠近湖边的开阔地上。

拓跋珪追上慕容宝时天已经黑了，慕容宝毫无察觉。

拓跋珪没有立即进攻，而是让燕军再美美睡上一晚，这将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觉。

当然，拓跋珪可没这么好心，他是为了用一整夜的时间做好战前部署和休整。

拓跋珪先派人查明燕军各营地的分布情况，然后分派将士占据四周坡顶，明确各部攻击目标。为了避免惊扰燕军，所有魏军将士在前往阵地的时候全部人衔枚，马封口，行动隐蔽，不容有失。

一切准备就绪，拓跋珪命将士在坡顶隐蔽处抓紧休息，静待天明。

时间很快过去，公元395年十一月，丙戌日，清晨。

北魏两万骑兵在拓跋珪的指挥下整齐地列阵于四周坡顶，只等最后一声令下。

开阔地上，燕军将士一个个醒来，还没有完全清醒，开始懒懒散散地集合队伍，准备向东出发。这时，有人无意间抬头向四周山坡望去，发现四周坡顶竟然站满了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魏军将士。

这无异于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突然爆炸，燕军顿时大乱。“燕军将东引，顾见之，士卒大惊扰乱”（《资治通鉴.卷一百八》）。

拓跋珪一声令下，两万铁骑从四面八方瞬间冲下山坡，冲向刚刚醒来、毫无防备的十万燕军，喊杀声震天。

接下来发生的战斗其实根本不是两军对攻，而是一边倒的大屠杀，像极了淝水之战。

面对突如其来的北魏铁骑，燕军将士既无心理准备，也无军事准备，想的也不是拿起武器奋起反抗，而是不顾一切地疯狂逃跑。乱作一团的十万燕军和当年淝水西岸二十万秦军的反应如出一辙。

燕军人马相踏，死者不计其数，还有大批士兵涌入湖中，踩破冰面后掉进湖内，眨眼间损失一万余人。“燕兵走赴水，人马相腾，蹑压溺死者以万数”（《资治通鉴.卷一百八》）。

略阳公拓跋遵奉拓拔硅之命，提前率一支骑兵绕到燕军东面，截住燕军退路。侥幸逃出开阔地带的四五万燕军早已魂飞魄散，被拓跋遵堵截后竟然不作任何抵抗，全都扔下武器，束手就擒。“燕兵四五万人，一时放仗敛手就禽”（《资治通鉴.卷一百八》）。

陈留王慕容绍（慕容恪次子）死于乱军之中，慕容农、慕容德、慕容麟不知去向，慕容宝孤身一人侥幸逃脱，在途中聚集了数千残兵，最终逃回中山。

鲁阳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济阴公慕容尹国等数千将领、随军官员被擒，兵器铠甲、军粮杂物数以万计，全都落入拓跋珪手中。

或许在下午，甚至在中午，战斗就已结束，参合陂重新归于宁静。

拓跋珪把俘虏清点了一下，诸如代郡太守贾闰、昌黎太守贾彝、太史郎晁崇等都有才能，拓跋珪收入帐下，其余看不上的打算发给路费后全部释放。

拓跋珪想借此招揽河北人心，可北魏开国功臣之一、中部大人王建却说：“燕国地处河北富饶之地，英才云集，这次我们侥幸大胜，如果把这些人都放回去，只会增加以后讨伐燕国的难度。不如统统杀了，以后攻打燕国会更容易。”

拓跋珪觉得很有道理，反正已经有过多次大屠杀的劣迹，也不在乎多干一次，于是“乃尽坑之”（《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后燕数千官员和四五万降卒全部被杀。

公元395年十二月，拓跋珪带着缴获来的不计其数的辎重粮草返回盛乐城。

与此同时，慕容宝也带着仅剩的数千残兵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都城中山。

2、抱病复仇慕容垂征途病逝内忧外患后燕何去何从

关于参合陂之战，要说的太多。

参合陂之战是后燕第一次讨伐北魏时，燕魏两国发生的唯一一次战斗，所以参合陂之战往往也代表了第一次燕魏战争。这一战，慕容垂原本打算教训一下不听话的拓跋珪，却不想反被拓跋珪狠狠教训了一番。慕容垂心里一定郁闷至极，就像当年的苻坚。

燕魏参合陂之战和秦晋淝水之战有诸多相似之处。

从宏观角度来说，这两场战争都是转折之战，而且影响巨大。

淝水之战后，前秦由盛转衰，参合陂之战后，后燕由盛转衰，战争结果对交战双方影响巨大。

虽然知名度远不如淝水之战，但这丝毫不影响参合陂之战的重要性，两者作用完全可以相提并论。可以说，这两场战争都改变了中国的历史走向。

淝水之战让强大的前秦迅速崩塌，整个北方因此重回乱世，中国的南北朝、大一统时代往后推迟了近百年。

参合陂之战一举改变了燕强魏弱的局面，之后北魏迅速壮大，最终统一了整个北方，结束了十六国乱世，实现了前秦没有完成的朝代更替任务，中国的历史走进了南北朝时代。

从微观角度来说，参合陂之战和淝水之战同样有太多相似点。

比如，进攻方都是以多打少，防守方最终以弱胜强。失败的一方不是实力不够，而是明显轻敌。两场战争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两军交锋，而是一边倒的大屠杀。对于失败方的主帅，无论是苻坚还是慕容宝，从出征到惨败，没有一处可圈可点，一错再错，一错到底，尽管他们身边围满了谋臣贤士，让人很不可思议。

再单独说说参合陂之战。

对后燕来说，慕容宝作为主帅，是参合陂之战惨败的直接责任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出征前，散骑常侍高湖反对出兵的理由之一就是慕容宝年轻浮躁，容易轻敌。早年，段皇后反对立慕容宝为太子的理由之一是慕容宝优柔寡断。

而这一次，慕容宝的优柔寡断和骄傲轻敌贯穿了整个出征过程。

和拓跋珪隔河对峙时，是战是撤，慕容宝犹豫不定，白白耽误半个月之久。如果当机立断早半个月撤退，拓跋珪再等黄河封冻可就真追不上了。撤退时不设斥候、不设断后大军，宿营时不设岗哨，军队懒懒散散，这都是因为慕容宝骄傲轻敌、自以为是。

相反，拓跋珪表现神勇，灵活机变。

十万燕军越过盛乐直入五原，还要造船渡河，这说明慕容宝一直在寻找拓跋珪主力。拓跋珪因实力不足，不敢也没必要和燕军正面硬杠，于是采取灵活的游击战术，在河套地区和慕容宝兜圈子，大范围战略机动。

拓跋珪一直掌握着战争主动权，控制着战争节奏，只有拓跋珪想打，双方才能打起来，拓跋珪不想打，慕容宝就压根找不到他。拓跋珪一身轻松可以长时间耗下去，慕容宝队伍臃肿，又有家事纠缠，需要解决很多问题。

慕容宝抢掠大批粮食后存放黑城，原本打算持久作战，结果轻而易举就被拓跋珪一条假消息化解了。最后，拓跋珪抓住机会，不畏艰辛，昼夜不停，长途奔袭，一战定乾坤。

慕容宝根本没有能力做主帅，但是，如果因此把责任完全推到慕容宝一人身上又是不公平的。毕竟，让慕容宝做主帅的是慕容垂。

从来没有一场战争是单纯的军事行动，背后一定暗含了复杂的权力争斗，参合陂之战也不例外。

回头再看看当初段皇后对慕容垂说的话，不禁再次感叹段皇后的未卜先知，就像红楼梦里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一样，段皇后简单几句话就把后燕的今生后世说透了。

段皇后说慕容宝资质平平，优柔寡断，不能当太子，又说赵王慕容麟很聪明，但为人奸诈，看不起慕容宝，将来一定会使坏。

段皇后简直就是预言家。

慕容宝这种人做太子，其实不服的人肯定不止慕容麟一人，只是慕容麟为人奸诈，会表现出来，遇到合适时机会有所行动。慕容麟连父亲慕容垂和大哥慕容令都敢出卖，何况慕容宝。另外，慕容农和慕容隆两人文韬武略，也不可能信服慕容宝，只不过为人宽厚，父命难违。

也就是说，后燕内部其实问题多多，子侄辈根本不团结。有慕容垂在还能镇住，慕容垂如果不在，一定会乱套。

所以，当慕容垂病逝的假消息一放出来，慕容麟立即准备杀慕容宝谋反。虽然史书说是慕容麟下属干的，但实际上慕容麟一定是主谋。谋反是忤逆之事，诛九族，主子要是没有想法，下属谁敢去干？黄袍加身？那都是早就预谋好的。

连杀人谋反都敢干，谁还相信慕容宝麾下的这支队伍能团结一心？

慕容宝一共带了九万八千人，参合陂之战前几乎没有损失。参合陂之战中，最初北魏骑兵突袭时，燕军被踩死溺死的大概有一万多人，最后投降拓跋遵的大约四五万人，还有数千残兵最后和慕容宝一起逃回中山。

但是，这些数据加起来只有大概六七万人，和总数大致还有三万左右的差距。这又是怎么回事？

别忘了，慕容麟还带着三万兵马负责断后呢。慕容宝的主力在参合陂，那么负责断后的慕容麟一定是在参合陂的西边。但是，和慕容农、慕容德一样，慕容麟在参合陂之战中的表现史书同样只字未提，彷佛根本不存在。

慕容麟非常聪明，能力比慕容宝强太多，自后燕创立后就南征北战，屡立战功。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在强敌来袭时不知所踪呢？解释似乎只有一个，慕容麟巴不得慕容宝惨败，甚至死于乱军。

拓跋珪只有两万轻骑，经过长途奔袭后肯定疲惫不堪，又因为拓跋珪目标明确，就是慕容宝，所以不可能去招惹负责断后的慕容麟，而慕容麟也没有去救援慕容宝，最终应该是自顾自，全身而退了。

除慕容麟外，还有慕容农和慕容德，这两人哪个也比慕容宝强百倍，可整个出兵过程中，仅慕容德露过一面，建议设置断后部队，此外再没有任何表现，哪怕是最后的参合陂之战也没有提及，彷佛人间蒸发。这不奇怪吗？这是不是也在暗示慕容宝不得人心呢？

如此一来，参合陂惨败的间接责任人不该是慕容垂吗！谁让你不听劝阻，非要让慕容宝担任主帅呢？如果主帅是慕容农或者慕容德，还会败的这么惨吗？

或许慕容垂也觉得并不能把责任推给慕容宝，所以，战后慕容垂没有惩罚慕容宝，也没有惩罚任何人，苦果只能慕容垂自己一个人吞了。

慕容宝虽然能力不足，但一样要面子，回到中山后深以为耻，耿耿于怀，多次向慕容垂请求再次率军出征，希望能一雪前耻。

范阳王慕容德却说：“索虏上次因参合大捷，势必轻视太子，如果再战，陛下当亲自出征，以挫其锐气，否则后患无穷。”

言下之意就是，别再让太子领兵了，北魏早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而且，慕容德明知慕容垂身体很差，还建议慕容垂亲征，这说明在慕容德看来，对付拓跋珪这样的大神，其他人都不好使，只能慕容垂亲自出马。

慕容垂心里更是憋着一团怒火，恨不得立即出兵灭了北魏。

可是，后燕此时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惨死在参合陂的数万将士都是后燕难能宝贵的有生力量，这些人在战时是精兵，在平时就是精壮劳力，是国家发展的基石。这些力量失去容易，恢复起来可就难了。慕容垂纵有天大的本事，你让他怎么变出来数万人马？

之前北魏左长史张衮说“燕国倾全国之兵”，虽然十万肯定不是后燕的全国之兵，但张衮这么说，也反衬出十万兵马对后燕来说非比寻常。

事实确实如此，此时的后燕在兵力上异常窘迫，慕容垂想报复拓跋珪，但是在河北已经抽不出兵力了。这就是为什么说参合陂之战是转折点的原因，这次惨败对后燕的打击是全方位的，后面慢慢都会显现出来。

说到这里，顺便插几句。

虽然中国古代很早就有常备军，比如战国初期魏国魏文侯时期的魏武卒，还有西汉武帝的羽林骑，但是常备军一般数量都非常少。魏晋时期，级别最高的四征将军，就是征北将军、征南将军这些，平常掌握的常备兵力也只有两三千人，战时需要从百姓中抽丁组建军队，打完仗再还回去，兵役和劳役是自古以来百姓必须要服的。十六国时期的乞活军和北府兵之所以战斗力相对强悍，就因为是职业兵。但那时劳动力短缺，像北府兵这样的职业兵数量肯定不会多，否则没法养活。

兵虽不足，但仇必须要报，慕容垂只能从别的地方设法调兵。

公元395年十二月，慕容垂下令，任命清河公慕容会为录留台事、领幽州刺史，代替高阳王慕容隆驻守龙城，让慕容隆率龙城兵回中山集结。

任命阳城王兰汗为北中郎将，代替长乐公慕容盛镇守蓟城，让慕容盛率幽州兵至中山集结。兰汗是外戚，慕容垂舅舅，也是慕容盛岳父。

慕容盛和慕容会都是慕容宝之子，先前身在西燕，后和慕容垂幼子慕容柔一起返回后燕。慕容盛是慕容宝庶长子，慕容会是庶次子。

关于慕容会，多说几句。

慕容会非常聪明，外表气宇不凡，深得爷爷慕容垂的宠爱。慕容宝成为太子后一直没有立世子，慕容垂就想让慕容会接班，于是处处刻意培养慕容会。慕容宝北征时，慕容垂就让慕容会掌管太子东宫，职权和待遇完全与太子等同。这次为了让慕容隆回来，慕容垂又特意把镇守龙城的任务交给了慕容会。

慕容宝一直没立世子，是因为慕容宝根本不喜欢慕容会。慕容宝喜欢的是另一个儿子、嫡子慕容策。但是，慕容宝又不敢公然违背慕容垂，所以只能一直拖着，于是就拖成了后燕将来要爆炸的一颗定时炸弹。当然，埋在后燕的定时炸弹很多，远不止慕容会这一颗，显而易见的还有一直看不起慕容宝的慕容麟。由此可见，慕容垂在子侄辈的安排和调和上问题太多。

惨死在参合陂的近十万后燕将士，背后就是十万个家庭，关系到几十万百姓。所以，参合陂惨败对后燕军民心理上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后燕上下整个精神面貌都变得萎靡不振，对北魏非常恐惧，很像长平之战后赵国对秦国的恐惧。

公元396年正月，当慕容隆骑着高头大马，率领全副武装、精神矍铄的龙城甲士，排着整齐的队伍进入中山城的时候，后燕官员和百姓方才觉得眼前一亮，彷佛找回了燕军以前的气势，也看到了战胜北魏的希望，民心士气这才慢慢提振起来。“燕人之气稍振”（《资治通鉴.卷一百八》）。

有了龙城兵和幽州兵，慕容垂准备放手一搏，报复北魏。可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公元396年二月时，慕容垂同样下令，命征东将军平规领冀州兵回中山集结时，却不料平规率博陵、武邑、长乐三个郡（均在今河北衡水一带）的兵马在鲁口（今河北省衡水市饶阳县）反叛。随后，平规的弟弟、海阳县令平翰也在辽西举兵响应。

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慕容垂立即命镇东将军余嵩征讨平规，结果余嵩战败被杀。慕容垂随后亲自率兵攻打平规，大军行至鲁口时，平规自知难以取胜，于是放弃部众，仅带着数十名家眷向东逃去，不知去向。平翰率叛军攻打龙城，被慕容会击败后亦不知去向。

好在这次叛乱规模不大，所以解决平规之乱后，慕容垂一刻也不愿多等，立即出征。

公元396年三月，庚子日，即慕容宝在参合陂惨败四个月之后，慕容垂亲征北魏。这次慕容德没有随军出征，而是奉命留守中山。

慕容垂具体带了多少兵，史书没有记载。出发后，为掩人耳目，达到奇袭效果，慕容垂严密封锁消息，秘密行军。穿越太行山时特意避开太行八陉这些传统的西进通道，改为先经青岭（又名广昌岭、五回山，位于今河北省保定市易县西南），再过天门（具体位置不明）的偏僻古道。

相对于飞狐陉、蒲阴陉而言，青岭至天门一线山高势险、道路崎岖，早已被人抛弃，所以行军极为艰难，时不时就要“凿山开道”。就这样，年迈体衰的慕容垂和燕军在太行山里走了近一个月，最终克服重重困难，于公元396年闰三月穿过巍巍太行，抵达并州地界的猎岭（今山西省忻州市代县北）。

一过猎岭，慕容垂立即任命慕容农和慕容隆为前锋，突袭平城。

猎岭至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直线距离约二百里，平城守将是北魏陈留公拓跋虔。

因为这次燕军行动极为隐蔽，直到慕容农和慕容隆带着前锋军快到平城时，拓跋虔方才得知，一面急报盛乐城，一面匆忙率军迎战。

结果很快出来，拓跋虔兵败被杀，平城失守。

拿下平城后，慕容垂一刻也没耽误，让慕容宝、慕容隆率军继续向盛乐进发，自己垫后。

慕容垂亲征、拓跋虔战死、平城陷落，一个个坏消息传到盛乐，拓跋珪为之一震，万没想到报复竟然来得如此之快，此前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率军迎战？像上次一样诱敌深入？拓跋珪犹豫不决。

跟在队伍后面的慕容垂想到了参合陂，那个留下数万燕军将士的伤心地。

慕容垂要去参合陂祭奠阵亡将士。

尽管已经过去五个多月，但是当慕容垂拖着老迈的身躯、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参合陂时，还是被眼前的惨状震惊。燕军遗体已化为一具具骸骨，这些骸骨交织堆积，成了一座座小山。这些冰冷的骸骨就在数月前还是鲜活的大燕子民。

祭坛设好后，慕容垂强忍悲恸，亲自献祭。

就在慕容垂躬身下拜的一瞬间，身后的燕军将士再也无法忍住，一个个号啕大哭，哭声震天动地。因为那一具具白骨就是他们的父兄、他们的子侄，如今却曝尸荒野、阴阳两隔。

“垂之过参合陂也，见积骸如山，为之设祭，军士皆恸哭，声震山谷”（《资治通鉴.卷一百八》）。

这哭声让慕容垂更加心痛如绞。

突然，慕容垂觉得胸口一紧，一大口鲜血从喉咙涌了出来，然后眼前一黑……“垂惭愤欧血，因而寝疾，乘马舆而进”（《晋书.载记第二十三.慕容垂传》）。

慕容垂病倒了，马也骑不了，只能躺在车里。

慕容垂实在不想半途而废，于是强撑病体，命大军继续西进。可惜走了还不到一天，刚到平城西北三十里处时，就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满心悲痛，又满心无奈，慕容垂只能下令停止行军。

慕容垂派快马急召前锋慕容宝等人速速回军，又担心被拓跋珪趁机突袭，下令就地新筑了一座城池，取名燕昌城（今山西省大同市新荣区境内），用以防备魏军。

十余天后，慕容垂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急剧恶化，只得无奈下令撤军。

公元396年四月，癸未日，当燕军撤退至幽州上谷郡沮阳县（今河北省张家口市怀来县境内）时，慕容垂病逝，时年约七十岁。

很可惜，我们再没有机会欣赏到慕容垂和拓跋珪的巅峰对决了。

慕容垂虽是庶子，但父亲慕容皝对他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嫡子慕容儁，因此遭到慕容儁忌恨，这是慕容垂日后经历坎坷的渊源。

慕容垂十几岁时第一次率军出征，和叔叔慕容翰一起作为前锋攻打高句丽，那时他还叫慕容霸。此后，慕容垂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戎马一生，直至病死征途，马革裹尸。中国历史上，马革裹尸的皇帝可没几个。

灭宇文部时慕容垂是前锋，灭高句丽时慕容垂是前锋，灭后赵时慕容垂还是前锋。北征丁零，西征洛阳，为开创前燕基业，慕容垂立功无数，可最终还是逃不出慕容儁的手掌。

于是，慕容霸被改名慕容垂夬，继而又被改为慕容垂，妻子段王妃更是惨死狱中，慕容垂被逼续娶了可足浑氏为妻。后来慕容评主政，慕容垂仍遭忌恨，境遇越发窘迫，哪怕后来大败桓温，保住了前燕基业，却仍然摆脱不了要被冤杀的命运。

为了活命，慕容垂被迫选择出逃，最后到了前秦，然后亲眼目睹祖国被前秦所灭。好在多年后，前秦因淝水之败而迅速衰亡，慕容垂了却心愿，得以复国，成为后燕开国皇帝。

慕容垂的一生丰富而精彩，读起来让人感慨万分。

很多读历史的人对战争都情有独钟，读历史就喜欢有战争，尤其是动脑子的战争。毫无疑问，这一点慕容垂能满足你。无论是严肃的专业术语“军事家”，还是接地气的民间口头绰号“战神”，戴在慕容垂头上一点都不违和。

慕容垂打仗从不硬拼，所参与的战争都是勇与谋结合的精彩大片，令人拍手叫绝，大呼过瘾。

枋头大战桓温，慕容垂率八千骑兵追而不打，将桓温拿捏得如同掌上玩偶，最后适时一击，让桓温全军覆没，桓温借北伐增加名望的想法彻底灰飞烟灭。

灭西燕慕容永时，慕容垂故意滞留邺城月余，将西燕大军吸引到轵关后却突然从滏口陉西进。随后在浊漳河，慕容垂自作诱饵，引慕容永入包围圈，一举歼灭西燕主力。在慕容垂面前，曾经大败苻丕的慕容永表现得就像门外汉。

此次伐魏，慕容垂更以老迈之躯不走寻常路，奇袭平城，威震盛乐，为我们献出了最后的精彩，也为自己的战争生涯划上句号。

做慕容垂的对手实在是一件很不幸的事。

当然，人无完人，慕容垂最大的缺陷在政治力，这也是慕容垂无法和哥哥慕容恪相比的。

从小就遭猜忌的慕容垂始终无法化解这个难题，以致最后只能投身敌国。相比之下，才能同样出色的慕容恪却能在前燕始终如鱼得水，甚至还成为托孤大臣，独掌朝权，无出其右。

在政治上，慕容垂远不如在战争中游刃有余，这个缺陷尤其对后燕的未来影响巨大。如果说当初苻坚收容亡国君臣是给前秦埋雷的话，那么慕容垂在接班人问题、在治理宗室方面遗留的大量不稳定因素，同样也是在给后燕埋雷。

另外，当初慕容垂大力扶持北魏应该也是失策。

说这些并非恨铁不成钢，慕容垂已经是钢了，他的故事足够精彩。

无论如何，慕容垂的离去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后燕最辉煌的时期结束了。

后来拓跋珪得知慕容垂病逝，立即派兵追击，结果发现燕军早已远去。

慕容宝接掌大权后，根据慕容垂的临终遗言，下令加速行军，秘不发丧。

四月丙申日，慕容宝回到中山，随后布告天下，于戊戌日举行葬仪，追谥慕容垂为成武皇帝，庙号世祖。

壬寅日，太子慕容宝正式登基，改年号为永康，大赦天下。

3、欲灭后燕北魏大举南下东进太行拓跋珪河北遇阻

慕容宝上台后首先做的便是人事调整，这也是新君上台的常规措施。

范阳王慕容德被任命为车骑大将军、冀州牧，都督冀兖青徐荆豫六州诸军事，镇守邺城；

辽西王慕容农为并州牧，都督并雍益梁秦凉六州诸军事，镇守晋阳；

安定王库傉官伟为太师，扶余王为太傅，段崇为太保；

赵王慕容麟为尚书左仆射，高阳王慕容隆为尚书右仆射，长乐公慕容盛为司隶校尉，宜都王慕容凤为冀州刺史。

然后，你猜慕容宝下一步最想做什么？你肯定想不到。

杀段皇后。

段皇后反对立自己为太子的事慕容宝一直记着，以前慕容垂在，慕容宝不敢造次，现在自己当皇帝了，终于可以为所欲为了。

慕容宝特意让段皇后最看不顺眼的慕容麟入宫，逼段皇后自尽。

慕容麟对段皇后说：“你以前常说主上不能继承大统，今日如何？不照样继承大统了吗？你还是尽快自裁吧，你死了才能保全你们段氏一族。”

段皇后大怒：“你们兄弟俩竟然合伙逼杀嫡母，以后如何能保住江山！我并非怕死，不过是担心江山社稷，担心国家很快就要灭亡啊！”

说完，段皇后自尽而亡。

尽管段皇后是慕容宝的亲姨妈，也是慕容宝嫡母，一直视慕容宝如亲生子，但慕容宝根本不念及这些，甚至连葬仪也不想举办，后经中书令眭邃苦苦劝谏，方才下诏按太后之礼安葬。

之后，慕容宝按慕容垂遗命，下令检校全国户口，重新划定士族原籍，根据门户高地分配爵位。又把一些祖上在军中立过功，一直受封荫庇护的家族全都罢除，分配到地方郡县管理。在施政过程中，慕容宝手段严厉，政令苛刻，导致军民怨声载道，由此君臣离德，百姓思乱。“而法峻政严，上下离德，百姓思乱者十室而九焉”（《晋书载记第二十四.慕容宝传》）。

慕容宝治下的后燕如同一堆干柴，和熊熊大火之间就差一颗火星。

这火星很快就来了，而且是内外一起来。

拓跋珪对于慕容垂的死反应极为迅速，不过可不是派人去中山吊唁，而是趁机派兵攻打后燕。

慕容垂在四月病逝，六月，魏军便已开进幽州。

攻打幽州的是北魏中部大人王建，在参合陂之战中劝拓跋珪杀掉所有后燕俘虏的那位。王建一举攻下幽州广宁郡（治所位于今河北省张家口市逐鹿县），打通了从幽州进入后燕的道路。后燕广宁太守刘亢泥战败被杀，刘亢泥是独孤部刘显弟弟，也是拓跋珪姑父，独孤部内乱时归顺后燕。

广宁陷落后，临近的上谷郡太守、开封公慕容祥弃郡而逃，广宁、上谷两郡百姓悉数被王建迁往平城。

以上还只是拓跋珪给后燕新皇帝慕容宝先端上来的开胃小菜，慕容宝吃着小菜时，拓跋珪正在后厨准备大餐呢。

拓跋珪什么时候又收复了平城？史书没说。史书只说了慕容宝上台后安排慕容农镇守晋阳，没提平城。估计是这次王建拿下的。

并州本来就不富裕，加上连年战乱，这年春天又发生早霜，夏粮大幅减产，所以粮食一直短缺。这次跟随慕容农进入晋阳城的还有几万部众以及家眷，城里一下子又多了数万张嘴，缺粮问题更加严重。

慕容农要优先保证自己人吃饭，于是派兵四处逼粮，百姓怨声载道。加上并州多胡人，慕容农为防胡人作乱，派军队进入胡人聚居区，严重影响百姓日常生活。所有这些，让全城百姓对慕容农极为反感。

慕容农早前镇守龙城时把辽东辽西治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坐镇晋阳却弄得民怨沸腾，可见后燕气数已尽。

痛苦不堪的并州百姓把怒火全都指向后燕，于是暗中跟拓跋珪联系，希望尽快派兵收复晋阳，解救百姓。

然后，拓跋珪就给慕容宝端上了精心准备的大餐。

公元396年七月，拓跋珪废掉魏王称号，正式称帝，年号由登国改为皇始。

因拓跋珪死后谥号为“道武”，所以后面称拓跋珪为北魏道武帝，不能再叫魏王了。

称帝后一个月，八月，拓跋珪在盛乐城西郊集结大军，阅兵之后兵分两路，大举伐燕。

此时距慕容垂病逝仅过去三个月。

这便是慕容宝上台之初就要面临的困境，当然，这只是外患，下面还有内忧。

内忧之一，平规回来了。

先前慕容垂从各地调兵攻打北魏时，征东将军平规举兵反叛，后来慕容垂亲自率军征讨，平规自知不敌，弃城逃跑后不知去向。然而，就在这次拓跋珪攻打后燕的一个月前，七月，失踪数月的平规突然又冒出来，集合余党占据高唐（今山东聊城高唐县），发动第二次叛乱。

慕容宝大惊，立即派高阳王慕容隆征讨。好在慕容隆一出手很快就搞定平规，平规战败被杀。

平规之忧对慕容宝来说算是温和的，麻烦的是下面这个。

内忧之二，慕容会心怀不轨。

前面说过，慕容垂在世时极其宠爱慕容宝的庶次子、清河公慕容会，刻意培养慕容会为慕容宝接班人，临终前还特意叮嘱慕容宝，让慕容宝立慕容会为太子。可慕容宝喜欢的却是小儿子、濮阳公慕容策，对慕容会没有任何好感。

当年慕容垂明知道慕容宝能力平庸，远不如慕容农和慕容隆，可就是因为慕容宝的嫡子身份，慕容垂坚决不听段皇后意见，最后还是立了慕容宝。可现在轮到慕容宝立接班人时，慕容垂偏偏又要慕容宝放弃嫡子，改立庶子，这不是典型的双标吗？不就是给后燕留下隐患吗？

长乐公慕容盛和慕容会年龄相仿，此前一起从西燕返回中山，一路上作为带头大哥，百步之外射穿箭杆，吓退盗贼。慕容盛认为自己能力出众，而慕容会方方面面都不如自己，却偏偏受到爷爷宠爱，心中一直不满。所以，等慕容宝上台后，慕容盛便极力劝说慕容宝立慕容策为太子，还拉上赵王慕容麟一起劝说。

慕容宝本来就喜欢慕容策，所以慕容策就成了太子。

慕容麟为何也支持立慕容策呢？因为慕容策此时仅有十一岁，尤其关键的是，慕容策智商不高，“美姿貌，而蠢弱不慧”（《晋书.载记第二十四.慕容宝传》）。

慕容策虽然长得仪表堂堂，但是很愚笨，一点不聪明。那为啥慕容宝还这么喜欢慕容策呢？不知道，估计是宠幸慕容策的生母吧，不过史书没说慕容策的母亲是谁。

有这样一个愚笨的人将来做皇帝，慕容麟这种奸诈的人当然高兴了。

慕容会此时镇守北都龙城，得知最终还是慕容策被立为太子，心中十二分不满，开始静待时机，预谋造反。

前番慕容宝在中山为慕容垂举行完葬礼后，安排章武王慕容宙将慕容垂和段皇后的灵柩运至龙城，合葬于宣平陵（位置不明）。下葬完毕返回时，慕容宙奉旨要将慕容隆留在龙城的属官、部众以及家属全都带回中山。可慕容会却公然抗旨，将人员全部扣下不放，还屡屡当众羞辱慕容宙。慕容宙是慕容垂的侄子，比慕容会高一辈，又是奉旨办事，慕容会这么做其实就是故意跟慕容宝搞对抗。

所以，将来拓跋珪要是打到中山，慕容会又怎么可能增援慕容宝呢？当然了，慕容会目前还只是隐忧，没有正式叛乱，先按下不表。

有了以上这些内忧外患，慕容宝治下的后燕想安静下来是不可能的，等着它的只能是熊熊大火！

继续说外患，因为拓跋珪已经兵临晋阳了。

关于这次拓跋珪出动的兵力数，（《魏书.帝纪第二.太祖纪》）记载是四十余万，“帝亲勒六军四十余万，南出马邑，逾于句注，旌旗骆驿二千余里，鼓行而前，民室皆震”。

拓跋珪率四十万大军从盛乐城南下，出马邑（今山西省朔州市朔城区），过句注（即雁门关，今山西省忻州市代县北），直扑晋阳。一路上旌旗招展、绵延两千余里。

《资治通鉴.卷一百八》中记载的和《魏书》完全一致：“魏王珪大举伐燕，步骑四十馀万，南出马邑，逾句注，旌旗二千馀里，鼓行而进”。

但是，在《晋书.载记第二十四.慕容宝传》中，后燕尚书封懿却说“今魏师十万，天下之勍敌也”，说拓跋珪带了十万劲旅。

魏军到底有多少人，封懿不可能完全搞清楚，但不管怎样，十万和四十万差得也太多。如果拓跋珪手里真有四十万大军，不可能就给平城留那点守军，让慕容垂轻易攻下，因为平城对北魏来说就是南下的桥头堡，至关重要。

另外，盛乐和晋阳之间直线距离约三百多公里，六百多里，实际路线无论怎么拐弯，也拐不出两千多里，而且还是军队绵延两千多里，这也太夸张了。

《魏书》以北魏为正统，对拓跋珪的奉承随处可见，无论是后燕、后凉、西燕，甚至是东晋，全都被记为北魏的藩臣，定期会对北魏“遣使朝贡”。

如“（389年）冬十月，垂遣使朝贡”，“（391年）冬十有二月，慕容永遣使朝贡”，“是岁（指396年），司马昌明（指司马曜）死，子德宗僣立，遣使朝贡。吕光僣称天王，号大凉，遣使朝贡”等等。

所以，魏书在细节上很多数据都不太可信，但历史的主体脉络没有问题。

咱就不纠结人数了，因为不管是十万还是四十万，拓跋珪这次亲征绝不是来给后燕挠痒痒的，而是冲着灭国来的。

公元396年真是很魔性的一年，年初三月，慕容垂为报参合陂之仇大举伐魏，结果病逝途中。然后，六月，北魏就开始攻打后燕了，局势反转有如过山车。

拓跋珪这次是兵分两路，一路由大将封真率领，从盛乐城出发后一路向东，沿着两个月前王建打通的道路，从军都陉穿过太行山，攻打幽州治所蓟城。蓟城守将是后燕镇北将军、阳城王慕容兰（慕容垂从弟）。

另一路由拓跋珪亲自率领，经马邑和雁门关，直扑并州治所晋阳。晋阳守将是后燕辽西王慕容农。

公元396年九月，拓跋珪兵临晋阳。

拓跋珪没有攻城，而是让骑兵列阵后绕城一周，策马飞奔的同时还要狂呼大叫，既是炫耀，又是激将，目的就是刺激慕容农出战。

慕容农果真率兵出城，结果被拓跋珪大败，逃回晋阳时却发现城头已经换成了北魏的旗帜，留守晋阳的慕容农司马慕舆嵩已经投降了拓跋珪。

慕容农无处可去，只好带着数千骑兵一路向东，准备逃往中山，结果在潞川被北魏中领将军长孙肥追到，慕容农再次战败，身受多处箭伤，家眷全部被俘。慕容农拼死奋战才逃出战场，最终仅带着三名贴身卫兵返回中山。

慕容农全军覆没，晋阳失守。

不过，这里也有几个疑点。

之前慕容宝攻打北魏时，拓跋珪散布慕容垂病逝的假消息后，慕容麟的部下预谋刺杀慕容宝，其中有位下属就叫慕舆嵩。后来事情败露，慕舆嵩等人全部被杀。这次投降拓跋珪的也叫慕舆嵩，还是慕容农的司马。同一时期，同朝为将的两个人竟然重名，这有点奇怪，不知是不是史书记错了。

另外，晋阳城一直往东，穿过井陉就是中山城，所以慕容农离开晋阳后一路东逃。可是，为何慕容农却是在潞川被长孙肥追到？潞川明明是在更南边的长治境内。慕容农走出了一个大大的V字形？让人一头雾水。

另外，慕容农逃跑时身边还有家眷，这也让人奇怪，难道慕容农出城迎战还要带家属？

总之，关于大名鼎鼎的辽西王慕容农丢失并州的过程，史书记载的稀里糊涂，慕容农也败得稀里糊涂。

没有慕容垂的后燕，总感觉气数已尽，事事不顺。

攻克晋阳后，拓跋珪很快就拿下了整个并州。然后，拓跋珪下令在平城设置留台，分置百官，安抚各地流民，鼓励养殖和耕种。

拓跋珪任命了大批地方官员，这些官员大多都是汉族儒生。凡有人举荐，无论年龄大小身份高低，拓跋珪都会亲自面试，详细了解情况，但凡有一点才能都会安排工作。“存问周悉，人得自尽。苟有微能，咸蒙叙用”（《魏书.帝纪第二.太祖纪》）。拓跋珪对人才的饥渴犹如当年发布求贤令的曹操，雄心壮志由此可见。

并州丢失让慕容宝如坐针毡，立即召集群臣在东堂商议对策。

中山尹苻谟说：“魏军兵强马壮，千里长驱，乘胜来袭，士气旺盛，如果和他们在平原作战则难以与之抗衡。不如设法将其引入山势险要之地，依托地势击败他们”。苻谟，苻坚从弟，原前秦常山守将，慕容麟攻陷常山时投降后燕。

中书令晆邃说：“魏军以骑兵为主，行动迅速，但骑兵有一个致命缺陷，就是携带粮草不足，通常撑不过旬日（十天）。陛下应下令将各郡县每千户百姓编为一组，筑坞堡固守，深沟高垒，坚壁清野。魏军粮草很快就会耗尽，到时无粮可劫，不出两月则不攻自退。”

尚书封懿却反对筑堡：“如今魏军以十万之众伐我，来势汹汹，即使修筑坞堡，百姓又岂能守住？这反而等于把粮草和百姓集中起来吸引敌人前去掳掠。况且筑堡之举以守为主，示敌以弱，势必动摇军心民心。不如及时派重兵守住关口险隘，拒敌于城外才是上上策。”

最后发言的是赵王慕容麟：“魏军乘胜而来，士气高涨，锐不可挡。如今只宜设法坚守中山，只要守住中山城，时间一长，魏军必然因疲惫而露出破绽，到时我们再伺机反攻。”

慕容宝不知所措，最后按慕容麟意见，派人赶紧修缮加固城池，同时从各地征调粮草运往中山，准备持久固守。

慕容宝还让慕容麟担任军事总指挥，让慕容农驻扎在中山外围的安喜县（今河北省定州市东），密切关注魏军动向。

拓跋珪在晋阳安排好并州事务后，继续向东进发，准备攻打中山。

为避免暴露行踪，拓跋珪也学起慕容垂独辟蹊径的做法，没有走传统的井陉线，而是走了挨着井陉的另一条早已人迹罕至的古道，“韩信故道”。

公元前204年，韩信率三万大军从山西越过太行山，攻打拥兵二十万的赵王歇。当时赵王歇以重兵扼守井陉口（今河北省石家庄市井陉县），韩信先沿着井陉线，把大军开到距赵军三十处扎营，同时另派两千轻骑，在井陉线以北不远的地方开辟出一条小路，绕到赵军后方潜伏下来，准备突袭赵军大营。第二天凌晨，韩信发起总攻，最终背水一战，大破赵军。

拓跋珪很了解这段历史，先派冠军将军于栗磾（音lìdī）和宁朔将军公孙兰帅步骑兵二万前往太行山，找到了当年的韩信故道，并在一个月之内修缮好道路，便于大部队行军。于栗磾也是北魏名将，统一北方的大功臣。

公元396年十月，拓跋珪率大军顺利通过韩信故道，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朝思暮想的华北平原。

进入河北后，拓跋珪第一个目标是中山外围的常山（今河北省石家庄市正定）。

后燕常山太守苟延大惊，匆忙迎战，结果兵败被俘，常山失陷。

常山为河北重镇，常山一陷落，整个河北为之震动，周边大批郡守或逃或降，一时尽归北魏，最终唯有中山、邺城和信都（今河北邢台信都区）三地尚在后燕手中。“诸郡县皆附于魏，惟中山、邺、信都三城为燕守”（《资治通鉴.卷一百八》）。

十一月，拓跋珪三管齐下，分别攻打中山、邺城和信都。

东平公拓跋仪率五万骑兵攻打邺城，冠军将军王建和左将军李栗攻打信都，拓跋珪亲自攻打中山。

十一月己未日，拓跋珪抵达中山，亲自指挥攻城。

后燕高阳王慕容隆负责防守魏军进攻最猛烈的南郭城，双方从清晨一直打到傍晚，战况极为惨烈。慕容隆亲冒矢石，指挥将士拼死抵抗，魏军仅在南郭城就丢下数千具尸体，可城池却始终巍然不动。

拓跋珪总算遇到了硬骨头，为避免伤亡太多，决定暂时放弃中山。

拓跋珪对众将说：“中山城坚池深，而慕容宝又不肯出城迎战。如果像今天这样攻城我们损伤太大，如果围而不攻，时间久了粮食又不够。不如暂时放弃中山，先拿下邺城和信都再说。”

这边拓跋珪攻中山不克，北边，攻打蓟城的封真也同样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