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05年,爱因斯坦在一篇论文里描述了布朗运动,本质上就是分子在液体中做的随机游走。这种运动看似杂乱无章,但背后有规律。而我们要看的,是一维随机游走的反直觉特性——一个简单的醉汉走路模型,却隐藏着深刻的数学事实。 想象一个醉汉,被酒馆老板推到门外。他站在巷子里,每一步都随机地向前或向后走一步,每一步的概率都是50%。就像抛硬币,正面就往前,反面就后退。他走啊走,可能回到起点,也可能远离原点。但这条路不像直觉上想的那样平衡,而是充满了意外。 ![]() 第一,醉汉待在某一侧的时间,远比人们想象的要长。 直觉上,我们可能认为醉汉在巷子里走了一段时间后,应该有一半的时间在巷子左边,一半时间在右边。但事实并非如此。随机游走遵循一个特殊的概率分布,叫做反正弦定律(arcsine law)。根据这个定律,醉汉很可能在一侧待很久,而不是频繁地左右切换。 ![]() 也就是说,他一旦走到某一侧,未来的大部分时间都可能留在那里,只有极少数情况下才会频繁穿越中心点。这种偏向性不是直觉能解释的,甚至有点像某种“不公平”。 第二,越往后,穿越中心点的次数越来越少。 在一维随机游走里,醉汉穿越起点的次数并不像直觉里那样均匀分布,而是大致和步数的平方根成正比。换句话说,如果走了100步,可能穿越10次;走1万步,穿越大约100次。这意味着,随着时间推移,穿越中心点的频率会越来越低,路径的“波长”越来越长。 如果你站在远处看这条轨迹,它并不是一个均匀的波动曲线,而是越来越长的周期,就像一条拉长的正弦波。这就解释了一个现象:在很多看似公平的竞争中,领先者很可能一直保持领先,而落后者要翻盘极其困难。 第三,这条曲线最终会覆盖整个数轴,但需要无限的时间。 理论上,醉汉的路径最终会遍布所有可能的位置——即概率为1,他最终能走到巷子的任何一个地方。但这个“最终”是个无穷的概念,也就是说,他可能在无穷步之后才到达某个点。 这也意味着,在现实世界的有限时间里,某些状态可能永远不会发生。比如一个投资者如果在最初亏损了,他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翻不了身,甚至在有限的生命里永远无法回到原点。 数学上的随机游走模型不仅仅是醉汉的故事,而是现实世界中的规律。 NBA比赛的领先情况,也符合反正弦定律。 在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里,领先的一方在比赛开始时和结束时最容易发生变化,而在中途,比分变动反而少。这解释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很多比赛的逆转,往往发生在开头或结尾,而中段的变化很少。 因此,篮球比赛里,领先并不是一件稳定的事。在比赛开始时,领先方很容易被追平;在比赛结束时,也容易有惊天逆转。但在比赛进行到一半时,如果一支球队一直领先,那么他们可能会一直保持这个优势到终场。 金融市场的涨跌,也符合随机游走的特点。 如果一个投资者定期向某个基金投资,但这个基金的涨跌是随机的,那么他的最终收益,往往取决于他最初的运气。如果他开始时买入后基金下跌,那么他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处于亏损状态,甚至可能一直亏损下去。 这就是为什么,许多投资者一旦发现自己买入的资产长期低迷,就会选择认赔出局。因为根据反正弦定律,如果你开局不顺,你很可能会在亏损状态下停留很久。相反,如果一开始就上涨,你可能会一直保持盈利。这种不对称性,解释了为什么金融市场里,早期优势如此重要。 社会中的“马太效应”,同样可以用反正弦定律解释。 《圣经·马太福音》里有一句话:“凡有的,还要加给他,使他有余;凡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去。”这在社会经济学里被称为“马太效应”——富者愈富,穷者愈穷。 这并不是简单的社会不公,而是数学的必然。因为一旦一个人处于优势地位,他就可能长期保持这个地位。而处于劣势的人,即使开始时只稍微落后一点,也可能长期处于下风。正如随机游走的醉汉一样,一旦他朝着某个方向开始走,很可能就会一直走下去。 这解释了为什么社会上的贫富差距很难被自然缩小。因为最初的微小优势,会通过随机游走的机制逐渐放大,而不是自动回归到平均水平。 甚至,刑事案件的DNA证据,也可能被误解。 曾经在伦敦,有一宗案件,警方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一份DNA样本。经过比对,他们发现一个嫌疑人的DNA和犯罪现场的DNA完全匹配。法庭上,检验专家告诉法官,DNA匹配的概率是百万分之一——听起来嫌疑人几乎必然是罪犯。 但事实并非如此。 伦敦当时有1000万人口。如果DNA测试的错误率是百万分之一,那就意味着伦敦有大约10个人可能匹配这个DNA。所以,被指控的人其实很可能是无辜的,他只是“恰好”符合这个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反过来说,他被冤枉的概率高达90%。 这就是人们误解概率的典型案例。单纯的百万分之一听起来很小,但当总体样本足够大时,误判的绝对数量并不少。直觉和数学,在这种情况下是完全对立的。 所以,不要相信直觉。 在随机游走的世界里,直觉往往是错误的。我们以为公平的事情,其实充满了偏差;我们以为随机的过程,其实有深刻的数学规律。醉汉的步伐,看似毫无方向,但数学告诉我们,它的每一步,都是可计算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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