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老仙,诗才无边。三宗一祖,谁与争先。 门人弟子的鼓吹声中,山谷老仙被架上了宋诗盟主的宝座。 厚德才能载物,诗高方可服人。诗坛丁春秋与词坛慕容复真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二人无疑是各自领域的最大冲击波。 按理说,被捧杀的人有很多,如有所谓“诗神”之称的苏轼,但不管怎么说,苏轼还是有不少耳顺能详家喻户晓的小诗,再加上其词作上的巨大成就,也就姑且不多说什么了。 但黄庭坚有什么?就那一句“江湖夜雨十年灯”吗?而且这一首诗也远达不到第一流七律的水平。(当然,可能有人又会拿些“落木千山天远大、岳阳楼上看君山”等两三句来反驳了。) 一个被称作一个时代的诗坛盟主的人,却连十首甚至五首代表作都拿不出来,是如何能千载立名于世的呢?看来门人弟子很重要,别管写的好不好,死后自有大儒为自己辩经。当然,大儒在这样的诗派与环境下能写出什么好诗呢?于是辩经辩久了,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以至于这样的大儒不断存在,辩经辩了一千年之久,至今充斥于世。今人不管知与不知,震于这些大儒的辩经,即使有异议,往往也不敢高声指疑。 下面,我将从黄庭坚的诗歌作品、创作理念与诗人品性三个方面分析,黄庭坚为什么忝为宗师。 第一,诗歌作品 黄庭坚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到底有哪些呢?(黄庭坚作为宋诗盟主,自然要以最高标准来衡量,他就是写了一万首6分的作品,但没有9分、10分作品,那也不会让人佩服的。一个人的诗歌成就是根据其最高水平作品来衡量的。) 那么,我在他的集子中数来数去,能勉强有所耳闻的也就这句“江湖夜雨十年灯”与“机关用尽不如君”了。为什么说是勉强呢,因为这只是单句有所闻名,而整首诗却并不算闻名(暂以《将进酒》、《送元二使安西》、《黄鹤楼》、《江雪》、《赠卫八处士》等各个体裁的代表作来比较衡量)。再往下找就是“落木千山天远大”了。除此之外,还有两首“岳阳楼上望君山”的七绝,再往下就是“管城子无食肉相”了吧?剩下的还有耳熟能详的诗句吗? 我想知道,就这样水平的诗作就能代表宋人的最高成就了吗?这盟主的宝座如何能坐得住的?北宋王安石、南宋陆游的名篇代表作不全方位高于他?不过陆游是南宋,我们先不提,我们就拿与其同时代的王安石的作品与黄庭坚来进行比较。 《元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梅花》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泊船瓜洲》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登飞来峰》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题西太一宫壁》 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 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 (宋诗压卷之作) 《叠题乌江》 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 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 《春夜》 金炉香尽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 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干。 《读史》 自古功名亦苦辛,行藏终欲付何人。 当时黮黯犹承误,末俗纷纭更乱真。 糟粕所传非粹美,丹青难写是精神。 区区岂尽高贤意,独守千秋纸上尘。 (古来“论史”诗无有出其右者) 《明妃曲》 明妃初出汉宫时,泪湿春风鬓脚垂。 低徊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 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几曾有; 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 一去心知更不归,可怜着尽汉宫衣; 寄声欲问塞南事,只有年年鸿雁飞。 家人万里传消息,好在毡城莫相忆; 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 请问黄庭坚除了那句“江湖夜雨十年灯”外,还有哪首诗及得上王安石? 更不用说王安石这些诗中还有不少影响力极大的翻案诗。如上面提到的《叠题乌江》、《明妃曲》,此外还有《贾生》、《范增》等。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如“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等名句。 请问,黄庭坚到底有哪些呢? 故而,诗中的黄庭坚与词中的周邦彦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名气极大,地位极高,但是人们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大作,一问就是古来如此,影响力极大,大在哪?也是,坏的影响力确实大。诗坛受到黄庭坚影响,将进一千年没有出过什么好诗人。词坛受到周邦彦影响,南宋除了辛弃疾(多幸运辛弃疾没有受到其荼毒)几乎无人了。 而且,这二人都是重格律而寡情,一个被强行与杜甫绑定起来,共同成为了江西诗派的一祖三宗。一个被强行安置了个“词中老杜”的称号。我只能替杜甫喊冤,能不能别再“碰瓷”了。这二人只有杜诗之形,而无杜诗之实。尤其是黄庭坚强行认为杜诗重典,写诗无一字无来处,这恰恰是背离了诗道。写诗如果追求字字有来处的话,那便是入了魔道,很难再写出名篇来。 二,创作理念 “无一字无来处”、“点铁成金”之语,这不叫开辟新诗路,好的影响才叫开辟,这种带坏宋诗风气以至于后世千载都难有佳作的理论只能叫做“恶习”。 “字字用典”是什么高级的褒奖吗?在我看来这是对杜甫的侮辱和抹黑。黄庭坚对于诗歌创作的理念就像丁春秋的邪功一样,入了魔道,看着很厉害,但在真正的好作品面前,瞬间相形见绌。 真正最伟大的诗一定是少用典甚至不用典的。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需要用典吗?最平常的语言才是最动人的。 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当然,如果非得把“江南、参商、孤烟、春水、婵娟、阑珊等看作用典,那我只能说这个世界不管大人小孩男女老少,只要说话写字,那都是在用典。毕竟黄庭坚认为大家之所以认为杜甫的诗中不带典,是因为大家的学识太差,读的书太少所以看不出典来。) 所以,如果没有以黄庭坚为首的宋人加持的话,杜甫的诗歌成就评价应该不是现在这样的。当然,我这么说不是否定杜诗的伟大成就,而是想表达杜诗的最高成就绝不是“写史纪实”类的作品。所以在我心中,《三吏三别》不如《赠卫八处士》,《秋兴八首》不如一曲《江南逢李龟年》。 最伟大的诗一定是拥有伟大的共性,也就是公众性,这种“公众性”是能够沟通古今全部人类的情感情思的,比如,“相逢与离别”。 只要你是人,不管什么地位、出身、年龄、肤色、地域,只要是人,就必然会经历“相逢”与“离别”。所以,这种古今全人类共有的这种情感才是最伟大的情感,也只有这样的情感才最感人,最恒久,最具有力量。 所以,当诗人能够把这类情感用诗歌极其真挚且艺术的表达出来后,那这类诗必然是人类诗歌史上最伟大的成就。 比如《送元二使安西》,比如《别董大》,比如《江南逢李龟年》,比如《赠卫八处士》等。 故而在我看来,相比起那些繁杂的长篇大作,我更喜欢“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更喜欢“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更喜欢“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更喜欢“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所以,用一句话来评价下黄庭坚的诗歌风格,那就是“板正中尽显无味,平淡中全然干巴”,比之白乐天贱俗诗道,黄山谷则是僵化诗道,遗祸千载。 三,诗人品性。 黄庭坚字鲁直,“鲁直”二字也确实应了黄庭坚的诗风。 孔子评价曾参为人很“鲁”。说“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 这句话是孔子对其四个学生的评价,可以说是一字点破其各自的性格缺陷,然而,我们细观这句话,就会发现曾参虽被批评为“鲁”,但比起其他三位的“愚、辟、喭”,“鲁”无疑是最无足轻重的缺点,甚至对于做人做学问来讲,“鲁”一些反而是一种很好的品质。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孔子这么多弟子,最后真正继承孔子衣钵的,恰恰是这位看上去最鲁的人,曾参。“鲁”不是不聪明没悟性,也不是行事鲁莽,而是一种内在的“钝”,很多时候,这种看上去“钝”恰恰是一种了不起的境界与修养。 钝者,质也,诚也。 所以后世很多人都取这个“鲁”字来作为名字。但还是那句话,“鲁或直”如果用在做学问或做人做事上,那真是一种了不起的境界。 但他最大的弊端就是不适合作“文”。一切文学,尤其是诗歌,最重要的就是这个“文”字。 文者,纹也,美也,斑斓也。故而,诗学即美学。诗歌最重要就是一个“美”字。诗歌与其他的文学体裁不同,诗歌是最精华最凝练的文字组合。一个人做人做事完全可以“鲁”,做好自己,不需要人人都喜欢,都追慕。但好的诗歌不能鲁,必须文,必须美。 我们常讲文质彬彬。你只有质,没有文是不行的。就像菩萨普渡世人的时候也需要金装盛束,戴宝珠璎珞,让人看了心生美善。不然你善法再多,别人看你的样子就想避而远之,你又如何普法呢?诗歌更是这个道理,甚至比之更加注重美。当然,只有文只有美也是不行的,读上几遍就厌了。所以,只有做到文质彬彬才算是真的好。 那么,黄山谷就是只有这个鲁,这个质,缺少赋予诗歌美与文的能力,故而其诗歌板正无味,甚是枯燥耳。 我找到了黄庭坚的一篇文章《书林和靖诗》,这篇文章就很能看出黄庭坚的诗歌理念,我们来一起赏析下。 欧阳文忠公极赏林和靖“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之句,而不知和靖别有《咏梅》一联云:“雪后园林才半树,水边篱落忽横枝。”似胜前句。不知文忠何缘弃此而赏彼?文章大概亦如女色,好恶止系于人。 这篇文章写欧阳修很喜欢林和靖的这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梅花诗,但黄庭坚却不认同,他觉得林和靖的另一首梅花诗写的更好,他说“雪后园林才半树,水边篱落忽横枝”要胜过前句,还很纳闷欧阳修为什么弃之,于是感慨道:文章大概亦如女色,好恶止系于人。 对于这样的论述,我只能说黄庭坚跟程颐是一路人,他应该学程颐去研究经学理学大的文章,而不是以一个道学家的身份去参加美人宴,然后又唾骂这些美人为什么化妆打扮,一棒子打死所有人,认为喜欢美人的都是单纯的好色,没有内质品格。说实话,这样的语论就是在侮辱恶心别人,过于“鲁直”了些吧,已经近乎于“伪”了。 完全抛弃了美的重要性,而过分强调内质品格,那必然会得到孔子所说的“质胜文则野”的朴拙而又生硬的诗歌。 最后总结一下: 现在的文学史,一提到黄庭坚、周邦彦这些人,就是着重谈论其地位及影响力,对于其自身诗歌的真实水平没有去进行一个公正客观的赏析,永远都是拾着古来的一些陈旧论调,在那迷惑大众,仿佛皇帝的新装一样,没有人敢于去揭开事实,不断的去重复去附和,以至于像此二人这类的诗人词人直到今天仍然能欺名于世,此为今人之不察也。 再有,说到黄庭坚开创的江西诗派,是后世常常谈论的话题,其诗派影响力之大,话语权之高可以说冠绝于世,但我们仔细查一查看一看,整个江西诗派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诗人吗?哪怕是能拿得出手的一两句名句也行啊?有吗? 没有在那吹什么呢?人们常说,打铁还需自身硬,没有作品到底都在吹什么?这跟今日的那些诗社有什么区别吗?那些稍微大的诗社每天甚至能更新几千首新诗出来,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写的再多阵仗再大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当然了,如果只是用来自吹自擂的话,那也确实够用了,毕竟孝子贤孙多了,话语权也就大了,满足下自尊心还是可以的。但近来横空出世的ai作诗,似乎又让不少这类诗人破防了,其实根本不用破防的,具体可见我的另一篇文章《论deepseek让某些“诗人”破防的原因》。 所以,我们回归主题,诗坛丁春秋——忝为宗师的黄庭坚! 黄庭坚就好比丁春秋,江西诗派就像是丁春秋的星宿派,弟子众多,声势浩大,爱唱颂歌。一个是宗杜诗而开辟来的,一个是从师门逍遥派分支出来的。而且都是弃师门正道而不入,一个作诗入了邪道,一个练功练起了邪功。 虽然阳春白雪听者少,艺术到了极高境界大众不一定能欣赏的了,但时间一定能检验一切。如今千年已经到了,如果真是好诗好词的话,根本不用那些“徒子徒孙”去宣传,大众主动就能给你热搜出来了。 多少冷门诗人词人在文学史上籍籍无名,但凭着一首不错的诗篇,仍能活跃于当下。如“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如“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如“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等等。 当然,这些诗中有的可能不是第一流,但一定属于很好的诗了。所以,如果黄庭坚或周邦彦的诗词真的都很好的话,一定会被大众自发的去传播了,何苦在今日的网络时代无人问津呢? (今人好的诗词好的文章能否传播是需要看时运与机遇的,是需要有人去搭建平台的。但黄庭坚、周邦彦等人不同,他们早已经名震千载了,只要作品质量够用,不存在所谓的机遇或时运问题,只要好就一定会被传播被认可。)所以,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人关注这两个人,尽管他们在这一千年中有着很崇高的地位,那又怎样,好就是好,群众的眼睛不一定雪亮,但经过历史与时间的双重冲刷后的群众的眼睛一定是雪亮的。很多反驳的人总是搞反了因果,不是因为大众不去了解周黄,周黄的作品才少人知晓;而是其作品本身就不够好,所以大众才没有了解。) 黄庭坚的诗比之周邦彦其实还要寡情,还要生硬无味。因为我前面说了,黄庭坚本质上是个道学家,“鲁与直”贯穿着他的一生,所以他更适合在经学与文章上有所作为,而不是在诗歌上。 黄鲁直,黄鲁直。文章可以“鲁与直”,但诗歌真的不能鲁,也不能直(这里的“直”更多是指生硬之意,诗歌重兴发感动,或浑成壮阔,或悱恻婉转,或中正圆融,但不该生硬瘦直)。 不过我后来想了想,也难怪,整个宋诗中,除了王安石,苏轼,陆游,还真没别人了,也难怪黄庭坚能竞高名于世,可谓时无英雄是也。 最后想再强调一次,我是真不爱写他们俩(黄庭坚与周邦彦),但实在是不吐不快。写的很累,因为我发现,去证明一个本来一眼就可以评判出结果的命题,这才是最难的。 (这篇文章是和《词坛慕容复——忝为名家的周邦彦》配套的,是一起写的,而且是很久之前就写了的,只是没有整理,近来整理一下才知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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