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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的民国风流案

 激扬文字 2025-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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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初,成都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城的风流案。

之所以轰动,是因为当事人来头大,用现在的称谓为“太子党”。

这个纨绔子弟名叫张琨,平平无奇的名字,但他的父亲大名鼎鼎,国民党元老张继。

张继在日本留学时,曾和邹容、陈独秀一起剪掉了满清留日陆军学监的辫子,他是著名的行动派,人狠话不多。

但逢保皇派在东京演讲,他必带一群学生去扰场,血气方刚的张继穿一身黑色日式学生装,头戴学生帽,手提一根文明杖,

一到会场,大喊一声“八格”,冲上去就开打。梁启超就吃过张继文明杖的亏。

保皇派遇见革命小将,往往抱头鼠窜,气势也就愈来愈弱,革命派的气焰也就越来越高涨。

同盟会在东京黑龙会所开筹备会的时候,宣誓加盟有七十余人(数据来自黎东方《细说民国》),张继大名赫然在列。

这个年轻时奋勇当先的张继,到老年火气依然不减。

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代表合影。刺客孙凤鸣冲着汪精卫连开三枪,现场大乱,用张学良的话来说,所有人“聋子放炮仗,散了。”

只有老张继冲了上去,一把抱住刺客扭打起来。张学良说“哎呀,这个张溥泉(张继字)他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张继这个老革命党后来虽被蒋介石打压,但因资格太老,还是被委为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委员,位高权重。

张继一生忙于改造社会,对子女的改造不太上心。

于是,儿子张琨成为高衙内式的人物,最后落得个暴尸蓉城的下场,也告诫世人子女教育的重要性。

张琨原在法国留学,抗战爆发后回国,被父亲安排在陕西城固西北联大读书。

西北联大校长为CC系的赖涟,刻意攀逢张继,对张琨照顾有加。于是,张琨气焰嚣张,在西北联大专横跋扈,老师都要看他脸色。

没多久,不甘寂寞的公子哥儿勾搭上一名当地女子,为便于厮混,他买了一头驴让女子老公去运货,骗该男人离家,

他才好和此女人长相厮守。结果被发现,张琨见事情败露,一枪将男人打死。

草菅人命的张琨引发众怒。城固的官员因张继故,迅速将张琨转移到西安避祸。

张琨却回到城固,将那女子带着逃到广元,化名在广元县府内谋了个职务躲了起来。

广元因处川陕要道上,过往陕人很多。没多久,张琨就被认出来了,马上报告给了张继。

张继立即给广元县府拍发电报,让好好看住逆子。然后派专人把张琨接到重庆。

当时的广元县法院院长王镇远也是河北人,为和张继(河北沧州人)攀同乡之谊,专门派法院警长护送张琨,那个女人自然也跟着一起到了重庆。

老张继此时想起教育的重要性。儿子一到重庆,他立即将衙内关在家中,

那个女人本做着豪门的美梦,结果被转嫁给一个甘肃汉子了事,等同贩卖人口。

杀人、贩卖人口在权贵眼中,原不是什么大事。

从小骄纵的张琨在重庆不自由。于是开始装疯卖傻,伪装精神病人。

为达到真实效果,他将张继从楼梯上推下,“从来都是斧头帮欺负人,没人敢欺负斧头帮。”

老张继参加革命以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一气之下跑到警察局,要求严办逆子。

这也是气糊涂了,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都管不了的事,一个小警察更不敢管。在亲戚的建议下,把张琨送到成都医院治疗精神病。

于是,张琨最早到华西协和医院,后来到正府街公立医院,最后来到了老西门精神病疗养医院。

此时成都北门驷马桥旁有个公馆,叫“萼园”。公馆主人叫刘昌言,是刘航琛线上的人。

熟悉川中历史的人都知道刘航琛,这人长期把持四川金融界,是四川省政府的财神爷。

张群任四川省主席后,要惩办贪污成性的刘航琛,杀鸡吓猴,以便自己掌控四川。

刘昌言作为这个线上的人,自然要避风头,离开了成都。“园”中无男主,女主空闺难奈。于是,风流案发生了。

女主人叫刁守默,名不符实,因为她不仅不“守默”,还“招蝶”。

她本是南京歌伎,刘昌言在欢场逢场作戏时对之一见倾心,为她赎身后带到成都经常参加自己的社交活动,刁姑娘艳动蓉城。

也就是说,歌伎出身的刁姑娘“守默”不“守身”,于欢场之人而言“小处不可随便”之训就是耳旁风。

刁姑娘得知张大公子在西门,派人将张琨接到“萼园”,上演“才子佳人后花园”大戏。

这刁姑娘还有一个丫鬟叫桂红,未婚夫陈俊志在成都市内做生意,还未正式成亲。

于是,“崔莺莺、小红、张生”在这深宅大院中好不快活。

岂料想乐极生悲。这一天早上,在雨雪交加,朔风冷冽中,

有人发现“萼园”旁农户外,躺着一具尸体,该尸衣服单薄,脚上只有袜子,重要的是穿着花色女士内裤。

经人辨认,正是张公子。“张生”已经是“隔花阴人远天涯近”了。

案情报到成都县府,成都县长王运明听说是张继的公子,吓得一哆嗦,忙亲自带人去检查现场,发现尸体无毒无伤,立即报成都地方法院检察处。

法院也不敢怠慢,立即派精干警员前去验尸,结果和第一次一样,尸体无毒无伤,根据死者生理状况判断,张公子是“脱阳”而死。

检查张琨住所时,在抽屉中发现一些信件,刁姑娘派人把信件拿走了。重要证物都能随便拿走,刁姑娘如此神通广大,盖因他男人刘昌言。

四川高等法院院长苏兆祥和刘昌言是结拜兄弟,这刁姑娘是苏院长侄女的干妈。

这个风流案在成都迅速传开,各媒体报纸争相报道,事件脉络渐渐清晰。

张琨“快活死了”,事出意外,刁姑娘、桂红慌了手脚,刁姑娘让老妈子找来老公,将尸体背出扔在农户旁,并将张的衣裤扔在河里。

事后这个老妈子不知去向。

但成都法院办案没按照这个思路走,因为案件背后牵涉太多,一个是地头蛇,一个是中央大员,两边都是权贵,得罪不起。

于是,成都法院另辟蹊径,张琨衣物被丢弃河中,顺水漂下时,被附近农民捡起。

法院派人沿河搜查,将捡到衣物的人如卿万顺、任洪兴、任王氏、吴大兴等全部抓捕,丢进监狱。

桂红未婚夫陈俊志也被抓捕,法院编了一个供词:陈俊志见桂红与张琨有染,怒从心中起,伙同自己哥哥陈小帆伺机报复。

他告诉卿万顺等张琨是富家子弟,刚兑换了大笔现金,谋划等他取钱返家时抢劫。于是众人埋伏在路边,

待张到时,一人拿吹火筒打中张琨耳根处,然后几人又将张衣服剥光,杀人抢劫证据确凿。

随后又找到一个叫吴猪儿的女人做人证,吴猪儿表示自己亲眼见到几人行凶。

这个供词有个天大的漏洞。张琨取钱回家,应该是回西门的家,怎么会死在北门驷马桥?

张继得知儿子死亡消息,带着老婆从重庆急匆匆赶到成都,他的出现给成都警方施加了更大压力,这下那些无辜的农民死定了。

因为风流案于张家名声有损,必须判抢劫杀人才行。

法院本想传唤刁姑娘,张继老婆直接拦阻,就是不想定风流案。就这样,最后如愿以“强盗杀人”定案。

“葫芦僧乱断葫芦案”引起成都人强烈不满,有五个律师自发为被告辩护。写了万言辩护理由书交给成都法院。

迫于压力,法院又将桂红送到医院检查,医院给桂红开了处女证明。这下,风流案更不成立了。

这些辛苦为权贵遮丑的法官最后都升了官,可怜无辜被捕之人,卿万顺死在狱中,任王氏关到眼瞎。

而且任王氏当时有身孕,生下孩子后,狱中环境恶劣,孩子没多久便死了。

其余的人,直到成都解放,才被释放。

写于“少间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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