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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语文课程论》一家之言:9.人文性工具性之争是伪命题

 大学语文研究 2025-04-01 发布于浙江

工具性人文性人人会讲,但是本书的一家之言有与众不同的讲法。

形式训练的理论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许多语文教师甚至都不知道这种理论的存在。正如歌德所说:“内容人人看得见,涵义只有有心人得之,形式对于大多数人是一秘密。”于是就有“工具性与人文性”理论取而代之。“工具性人文性”是“形式与内容”理论的通俗版,通俗是以牺牲严谨为代价的,正因其通俗,作为学科理论有其先天的不足,这里不能不认真清理一番。

首先这一对理论范畴不是从“逻辑与历史统一”的研究来的,我们几乎找不到它的历史源头。单独的“工具论”出现比较早,也较早进入中小学语文课程标准。语言是工具,语文是母语教学,所以语文有工具性,这是简单的事实,几乎没有什么争论。争论是从提出“人文性”开始的。“人文性”的说法出现较晚,偶尔的提法有1930年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高翰在总理纪念周上的演讲,但是其后就很少有人使用这一对范畴,直至上世纪90年代“人文精神大讨论”,才把“人文性”带入了语文教学,从而有了工具性人文性之争,又几乎是为了平息这场争论,2001年中小学语文新课程标准才正式提出“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是语文课程的基本特点。”这也成为此后几个语文课标的标准说法,再随后大学语文也沿用了这个说法。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工具性人文性的说法理论性并不强,要想成为现代语文的学科理论,尤其是大学语文的学科理论,还需要做些改造,也就是孙绍振说的对前人资料进行“二度概括”。

一、大学语文的工具性

对语文“工具性”的第一个改造,是使其从“拆字游戏”回到严肃的理论探究。

语文是语言文字,语言是工具,所以语文也是工具学科。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事,很多语文学家包括语文界“三老”叶圣陶、吕叔湘、张志公先生,都是赞同这一观点的。但中国语言有个特点,就是语素可以无限拆分,随意组合,“语文”一词除了可以拆分为“语言和文字”外,还可以拆分为“语言和文学”“语言和文章”“语言和人文”“语言和文化”,甚至连“语言和文明”都有人发明出来了。于是语文不仅是工具,还是“文学”“文化”“文明”等等,工具性人文性的争论也就由此而来。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要回到现代语文学科的源头,正视传统“大语文”的“文学”“文化”等等内容都已独立成科的历史事实,那么现代语文能够成立的理由就绝不会是等同这些内容,而是要为学习这些内容提供工具,也就是训练语言文字听说读写的能力,这才是“语文工具论”的真谛。

对“语文工具论”的第二个改造,是要对“工具”的定义加以解说。语文“工具”只是一种比喻的说法,比喻总是跛足的,为了使概念的定义准确,需要在比喻之外再加些解说。这一点以往“语文工具论”者做得不够,于是导致一些误解,譬如说:“语文不是任取任弃即用即丢的工具,语文不是独立于人的生命的外在的东西,而是与人的生命融为一体,是人生命的组成部分”。其实我们完全可以由此进一步定义说:语文这种“工具”,和一般的工具不同,它不能任取任弃即用即丢,而是必须不弃不离须臾不可或缺的特殊工具。这就是定义的公式“属概念加种差”的意义——在界定“工具”的普遍属性的同时,还必须强调其独特的“种差”。一般来说,种差越具体,越不容易导致误解,譬如把语文比作武器、钥匙、渔网等等这类具体的“工具”,就很少遭人批评,即使反对“语文工具论”的人也天天把“授人以渔”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渔”是一种工具(何姚画)

第三是要防止“工具论”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譬如有人把应试教育的罪名也安在语文工具论头上,而我们完全可以从“工具”一词的本来意义加以反驳——“工具”离不开使用工具的人,工具在什么人手里,就做什么样的事情,譬如有人拿刀杀了人,罪不在刀,罪在人。为什么要拿语文工具来搞应试教育呢?语文可搞的事情很多,它可以是各科学习的工具,是素质教育的工具,是人文教育的工具,是通识教育的工具,是思政教育的工具……可见搞素质教育还是搞应试教育,完全是人的问题,而不是“语文工具”的问题。

最后,讲“工具”还不能脱离“工具的对象”。那么语文工具的对象是什么呢?按照前面“形式与内容”一节研究,语文学科要为之服务的对象就是其他所有学科(乃至整个人生),至于具体学科如何服务,要一个学科一个学科研究,当然众学科也有共性的需求,这就要从个别到一般,进行理论概括。

二、大学语文的人文性

这个问题我们留到下一篇讲。

三、大学语文工具性与人文性的关系

工具性与人文性的争论,其实是一个伪命题——语文是人文工具,这还用得着争吗?所以要争论的不是语文是工具性还是人文性,而是语文工具性与人文性的关系,这个关系不能简单用“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来回答。

首先,工具性与人文性不是“统一”关系,而是如字面所表示的一种“体用”关系。譬如我们说了一百多年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没有人会说“中学和西学统一”。“体用”和“统一”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统一”是两样东西平等地放在一起,“体用”则有主次。即使讲“统一”,按照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也应该是对立的统一,即两个矛盾的事物互相依存,互相对立,互相转化——但是我们在工具性人文性争论里看不到这样生动的理论形态,我们看到的只是毫无理论层次的罗列关系,譬如编语文教材,选一些有人文性的课文,就说是“人文性”,再穿插一些知识短文、基本训练,就说是“工具性”。再如课堂教学,先讲一些课文思想内容,就说是“人文性”,再做一些读写练习,就说是“工具性”。这是一种非常肤浅的认识。体用关系不是这样的,工具性要为人文性服务,这就要研究工具性如何为人文性服务,就像上一节讨论形式如何为内容服务,语文如何为其他学科服务那样。

其次,“语文是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的说法也是不准确的,从语文学科自身说,不但有人文性,还有科学性;从语文学科外部说,语文工具的服务对象不但有人文学科,还有自然科学学科。叶圣陶先生说:“语文是工具,自然科学方面的天文、地理、生物、数、理、化,社会科学方面的文、史、哲、经,学习、表达和交流都要使用这个工具。”所以,“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的说法是不完整的,首先应该是人文性与科学性的统一,然后语文工具为人文学科和自然科学学科服务。

第三,大学语文尤其应该是这样,大学语文的工具性就体现在为大学各专业的学习服务。教育部高教司《大学语文教学大纲(征求意见稿)》说:“在全日制高校设置大学语文课程,其根本目的在于:充分发挥语文学科的人文性和基础性特点,适应当代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日益交叉渗透的发展趋势,为我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培养具有全面素质的高质量人才。”这里没有照搬中小学语文的“工具性与人文性统一”是很明智的,可惜这个征求意见稿后来不了了之。如今教育部又启动了“新文科建设”工程,我们要吸取以往“烂尾工程”的教训,那么最好的切入点就是接续上“工具性人文性科学性”的讨论,研究大学语文这个“工具”在“新文科建设”中的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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