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文有艺聚众家 闵生裕  审视一部作品，我们要关注其内容本身。《山狼》通篇没有一句傲慢偏见与恶意贬损，也没有一句妄自菲薄与自惭形秽，更没有制造城乡对立。相反，它歌颂“山狼”的梦想与追求、奋斗与超越；吟唱“山狼”浓浓的乡愁、深深的孤独；抒写“山狼”内心的失落以及与城市的隔膜。我恰恰认为《山狼》是一首礼赞西海固人精神的充满正能量的主旋律歌曲。这样的歌唱出了我们的信心和底气，更唱出了山里人从骨子里发出的骄傲和自豪。 AI不愧是AI，在歌词中它巧妙化用了电影《哪吒2》里申公豹的那句“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搬不动。”《山狼》里这么写：“山狼啊山狼，你的心里有座山，城里的风吹不散，谁又能懂你的孤单。”歌曲最后吁请的是让人们拆了那道墙，让心与心相望。AI毕竟是AI，《山狼》至少能打败宁夏八成的音乐人，它的词曲都算上乘，但演唱不免匠气。如果重新编曲、配器，并由原实力歌手本色演唱，其效果更佳。然而，这种全新的尝试让人耳目一新。原来，歌曲创作还可以这样玩。这不正是当前最炙手可热的“新大众文艺”么？ 《山狼》引发的激烈争论，主要在于极具视觉冲击的歌名和充满地域特色的表达方式。但是，争论中引起了关于文化认同、地域偏见的思考。从“山狼”这一称谓的解读，到歌曲内容的评价，网友们的观点两极分化，甚至一度演变成评论区“互怼”“互喷”场面。然而，这场争论的背后，恰恰折射出当代社会对地域文化的关注与思考。一边是对作品的好评如潮，一边是个别人对歌名的忿忿吐槽。我以为，《山狼》这首歌的内容本身没有问题。争议的焦点可能在于“山狼”一词的褒贬之义。 可能近百年来，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身上多了些任人奴役、任人宰割的羊性。所以，我们不自觉地希望唤起点游牧民族的狼性。从齐秦的歌曲《北方的狼》，到贾平凹被誉为中国商州版的“猎人笔记”的小说《怀念狼》，再到姜戎描写草原狼和游牧民族文化的小说《狼图腾》，狼的形象不再狰狞。相反，它是血性与野性的象征。如果说《怀念狼》多是站在人的角度被动地选择接受狼的话，那么《狼图腾》则是站在狼本位的立场对狼形象以及狼文化的主动接纳。所以，歌曲《山狼》以狼自命，没毛病。其中多少是带着一点点小小的傲骄。为什么他不说是“山狗”？因为狗太奴性，它的形象与气质显然没法和狼比。再加上曾几何时，狗的经过人的消化系统加工的主食，显然不如狼取自捕猎的新鲜主食美气。 “山狼”本义上的确有地域歧视，但是，这个词看从谁口里说出。从川区人口里说出是歧视，从山区人自己口里说出，我以为是调侃、自嘲或反讽。就像我在文章里常常自嘲是“土狗”“土坯”。但是，你能这么说么？当然不能。“土”有时候恰是本色。前几日我在铜仁见有乡下人依然背着背篓乘高铁，还有一个男子背篓里还背着一个萌娃，可爱之极！ 在我看来，城市化进程中山民如此拥抱城市，不失为一道风景。我好奇地想跟进拍了一张时，他已把萌娃抱出了背篓。比如“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懒汉齐吼秦腔”这句话陕西人可以说，但是，局外人这么说陕西愣娃不咥你的皮才怪呢。所以，这句话有另一个版本“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老陕齐吼秦腔”。如果《山狼》的作者换作川区人，那抖音、快手一定会炸锅，你看看西海固及盐池同心人喷不死你。 有人说，狼是荒野的王者，“山狼”桀骜不驯、野性十足，充满血性和霸气，它是对西北人坚韧性格的生动诠释和最高赞美！展现了宁夏山区人豪迈、勇敢的精神气质。这个有道理，记得当年甲A赛足球赛如火如荼时，喜欢闹事的陕西球迷的名声并不好，但是，他们是“西北狼”。他们的球队晋级后，也乐以“西北狼”自居。然而，也有网友认为，“山狼”这一称呼带有贬义，容易让人联想到“野蛮”“粗鄙”“落后”等不良印象，甚至可能引发地域歧视的误解。 民间对地域和人群划分，多以山水为界，而且多有贬称和调侃。比如宁夏，川里的人把山里的人叫山汉、山狼，山里的人把河西的人叫西水鸭子、西涝涝。南蛮北鞑，那是以长城为界，北方的蒙古人把我们盐池人叫老汉人、老蛮子，而盐池人把内蒙人叫老蒙人、老鞑子。你或许觉得这个太不友善。但是，在我们的历史教科书上，孙中山先生领导的同盟会纲领里也有“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充满偏见的字眼。在盐池，我的老师侯先生酒喝高了开始藐视我们北边长城一带的学生，他说，“我把你们这些长城外的鞑子”。当然，这是玩笑。仔细想来，也无多恶意。甚至我们不妨理解为中国式幽默。 宁夏人把本土之外说其他地区方言的人一律称为侉子。为什么侉？因为他和我们不一样。这个词具有轻蔑和嘲笑的意味，是一种不礼貌的称呼。但是，川区人叫我们“山汉”我想不通。我觉得，我们那里根本就没有山，盐池有山的地方可能就是麻黄山。银川有巍巍贺兰山，你们才是“山汉”呢。盐池北部的人基本上在黄土高原和鄂尔多斯台地。你说我们草原人、大漠人我们没意见。但是，因为当时黄河水没流到盐池，处于干旱带的人一直被称为“山汉”。后来，我想通了。盐池许多地方的丘陵，海拔比南方的山都高很多很多。比如说，当年读毛主席的“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时，我为其气势所震撼。在我的想象中，钟山一定巍峨无比。待到南京时才发现，钟山海拔不过区区四五百米。与之相比，黄土高原上的坡也是山。所以，我们就是“山汉”。 有评论者说，当年在银川上学因为别人喊了句“山狼”，没少和人打架，现在真应该以“山狼”为豪。我以为，这是因为你当年自卑敏感，当你进城后抖落了沾在身上的尘土，经过羽化蝶变，你哪点都不比当年叫你“山狼”的人差。于是，你内心充满了自信。一首歌引起的争论，从怒目“互怼”到一笑释怀。体现出如今山里人开放包容的心态。当跳出小圈子再往外看时，其实，傲慢与偏见是无时无地不在的。据说，在上海人眼里，全国人都是乡下人。用他们的话说是“乡吾宁”，乡下人咋了？后来，乡下人挤进了城市甚至挤进了核心区，由于城市核心区的生活成本高，一些土著不得不退出中心地段。 我在一环，你到了三环五环，究竟谁是“乡吾宁”？ 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一首歌唱什么很重要，《山狼》唱出了一部分人的心声。《山狼》引起的热议在歌外。我认为，比之刀郎的《罗刹海市》的犀利与尖刻，《山狼》只是山间明月、江上清风。如果让我对《山狼》引发的争议说几句，我想说的是“宁夏人，我们一定耍得起”。中国人按说是很有幽默感的，一旦别人给你个哏，甩你一个包袱，你要接得住。如果我们的胸怀连“马户”和“又鸟”都不如，那我们还能干个啥？ “你狂任你狂，清风拂山冈，你横任你横，明月照大江。”当然，乾坤倒转，改变了命运的“山狼”千万莫做得志猖狂的中山狼。《罗刹海市》唱红之后，“马户”依然是“马户”，“又鸟”依然是“又鸟”，多大点事。仅这一点看，我佩服“马户”和“又鸟” 的淡定。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非要痛打落水狗。谁也不敢保证另一个轮回后，“岂有画堂登猪狗，哪来鞋拔作如意”的闹剧不会再度上演。   作家档案 闵生裕（本平台特聘名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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