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封公传 赵用光《苍雪轩全集》卷十八 杨封公者，太平县人，名守道，字子由。以子天民始仕朝城，封朝城知县，故称杨封公。封公尝为邑功曹掾，主刑狱，以慈慎著称，所具爰书多宽平，未尝周内。邑有刘氏母，陷前子狱中，复谋公死之。公卒左右之，令得生去。及子天民以儒显，遂辞掾家居。尝隆冬骑而之赵康镇，道遇醉者坠沟壑且死，公下而乘醉者抵所，亲以汤火苏之。临汾王姓者，以他事官捕之急，以穷归公，公哀而收之，事卒解，夫妇感公恩，誓事公终身不去。 天民以壬午荐于乡。己丑，成进士，自朝城调繁诸城，以治行高等，拜礼部给事中，已补吏科，晋礼科右给事中。以极言建储事，谪贵州永从典史。其在朝城，公诲之“宽”，曰：“民罢于役久矣。”在诸城，公诲之“威”，曰：“民悍而轻其上，不以严，其将干纪。”及为给谏，公诲之“尽言”，曰：“而身非而有，是天子之谏臣也，知言言尽，庶报天子恩万一，其容以我为念？” 计给谏在省垣，疏凡四十余上，而其最大在请蚤建东宫。天子明圣，当璧之符，显注元子，以需时，未即授册。奸人旁睨其间，遂流言动众，举朝汹汹，若有隐忧。给谏发愤陈言，不觉过激，遂以谪去。然天子意不能无感动，给谏去未久，而册立大典旋以举行。盖给谏身黜言庸，未为不遇，然非渐公之训，安能知言言尽，靡所顾忌若此？ 嗟乎！人臣列采服官，要于共济国家事止耳。乃至假国事，而肆螫于所私憾，如戊己间所谓忧危宏议者，其言至鄙野，乃市井无赖者所不道，而憸邪喜乱之人，方茹为口实，私倡公和，始曰“其有之”，既而曰“已渐验也”。嗟乎，宁独臣纪，亦几无人心矣！不二三年间，青宫正位，其议乃自给谏君发之，向来宵小，始势孤兴尽，惭其术穷而悔其始计之谬也。于是，知者称给谏有社稷功，而益以服封公之贤，谓阴培显迪，俾其子副名共位，克家而功于国。视世人暗于大义，徒以名位望其子者，不啻相万矣。 封公醇笃爽豁，行多可纪，余独撮其大者著于篇，以俟后之传卓行者采焉。 参考翻译 杨封公是太平县人，名守道，字子由。因儿子杨天民最初在朝城任职，他被封为朝城知县，故称杨封公。杨封公曾任县里的功曹掾，主管刑狱事务，以仁慈谨慎著称，所拟判决文书大多宽厚公正，从未罗织罪名。县中有位刘姓老妇，她的前夫之子被诬陷入狱，又有人企图借机害死他。杨封公最终多方周旋，使刘氏母子得以活命脱身。后来儿子杨天民因儒学扬名，他便辞去官职，归家闲居。某年寒冬，他骑马前往赵康镇，路上遇见醉汉坠入深沟濒死，当即下马将醉汉载回家中，亲自用热水炭火救活。临汾有个姓王的百姓因其他官司被官府追捕，走投无路投奔杨封公。杨封公怜悯收留，最终帮助化解官司。王氏夫妇感激恩德，发誓终身侍奉不离。 杨天民于壬午年考中举人，己丑年成进士，从朝城调任事务繁重的诸城知县，因政绩卓著升任礼部给事中，后转吏科，晋升为礼科右给事中。因极力进言立储之事，被贬为贵州永从典史。杨天民在朝城任职时，父亲教诲他“宽政”，说：“百姓已被徭役拖累太久。”在诸城任职时，父亲教诲他“立威”，说：“民风剽悍，轻视官府，若不严加管束，必将触犯法纪。”等到担任谏官时，父亲教诲他“直言不讳”，说：“你身负皇恩，是天子的谏臣，当知无不言以报万一，何必顾虑我的安危？” 据统计，杨天民在中央官署任职期间，共上奏四十余次，其中最重要的一次是请求尽早确立太子。皇帝虽圣明，且已显露属意长子的迹象，但因需等待时机，未立即册封。奸邪之徒趁机窥伺，散布流言煽动人心，致使朝堂动荡，似有隐患。杨天民激愤进谏，言辞不觉过激，因而遭贬谪外放。但皇帝内心终受触动，杨天民被贬不久，册立太子的大典随即举行。杨天民虽遭贬谪，但谏言终被采纳，不可谓不遇；然而若非父亲杨封公的教诲，他怎能如此毫无顾忌、直言尽忠？ 唉！臣子身着官服，本应同心协力为国分忧。可有人竟借国事之名，发泄私怨，如戊己年间所谓“忧危宏议”之流，言辞粗鄙不堪，连市井无赖都不屑提及。奸邪好乱之徒却以此为借口，私下附和，起初宣称“确有其事”，继而鼓吹“预言应验”。唉！这岂止是败坏臣子纲纪，简直是丧尽人心！不到两三年，太子之位确立，这一提议最初正是由杨天民提出。当初那些小人势力渐衰，伎俩用尽，既羞愧于计谋落空，又悔恨自己当初的谬论。 于是，明理之人皆赞杨天民有功于社稷，更叹服杨封公的贤德——他暗中栽培、显扬引导，使儿子名实相副，既能持家又能报国。比起世人只知用功名地位衡量子孙，杨封公的境界何止高出万倍！ 杨封公为人淳厚豁达，事迹颇多可传。今择其要者记录成篇，以待后世修史者采录。 注释 1.功曹掾：汉代郡县属官，掌管人事考核与刑狱。 2.爰书：古代司法文书，指判决书或案卷记录。 3.周内：罗织罪名。“内”通“纳”，指刻意构陷。 4.干纪：触犯法纪。 5.给谏：给事中的别称，负责规谏、监察的官职。 6.东宫：太子居所，代指太子。 7.当璧之符：典故出自《左传》，指继承君位的征兆。 8.青宫：即东宫，太子居所。 9.宵小：阴险小人。 10.憸邪：奸邪不正之人。 11.省垣：中央官署，指朝廷机构。 12.典史：明清时期知县属官，掌管缉捕、监狱事务。 河津进士赵用光，字哲臣，与襄陵进士李瑾为同年（万历二十三年1595）进士。官至詹事府少詹事，掌翰林院事，兼侍读学士。著有《苍雪轩全集》。集中有给李瑾写的两首诗，还有给宋村进士梁一龙祖母写的墓志。参阅下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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