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圆 圆 彭溪豆儿 “圆圆！圆圆！你问问！你问问圆圆哪儿去了！”卓宇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母亲颤巍巍的站在床边，一边喊叫一边指着自己。 本不想搭理，厨房里堆着没洗的锅碗，没有空听她这车轱辘话。可是看到母亲目眦大张，口气凌厉，她又怕气坏了她，无奈地站门口，一言不发。 “圆圆！圆圆！问问圆圆去哪了，她是个小姑娘，不要被人牙子给拐走了呀！”唾沫星子乱飞，“你去给我问问，圆圆哪去了？你死人吗？杵在这儿？”开始骂，抬手扬起拐杖。 赶紧后退一步，站在门外。 “妈！你有完没完？圆圆怎么就长在你心里了呢！天天圆圆，圆圆的喊叫，也不晓得圆圆到底是哪个。” “圆圆！圆圆就是个小姑娘，这么高一点，会踮起脚尖跳舞！”说着，用手在自己腿边比划。 “啊呦！整天就家里这些人，哪里有这么大的小姑娘嘛！”卓宇哭丧着脸，“你再这样，我感觉自己都要崩溃了，我真想像我爸一样，跌倒，再也不醒来，你太磨人了，妈!"。 拐杖呼地落下来“啪！”滑轮正好正中额头，血流出来。对这种猝不及防的“躺枪”，卓宇都习惯了，捂着头, “ 妈！你这样折腾，我要疯了！你看！一大家子人，个个躲在外面，都不愿回家。你不是尿客厅，就是屙卧室，一个家，臭烘烘的，说是白胡子老汉尿的屙的，我整天跟在你后面，给你打扫摊子。这都不说了，你今个要找这个，明个要寻那个，脑子里幻想出来一个是一个。我随你也随不住，你说你还要活一百岁，这还有二十多年，你活着吧，我先你死去！” 母亲似乎怔住了，不再喊叫，也不再骂她，愣愣地站着，嗫嚅道：“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咋吃，谁管我嘛！” 稍停，又扬声骂：“一个一个白眼狼！车一开，一溜烟跑了，老东西也不管管，叫我操心这，操心那，老东西---。” 听到骂父亲，血一下子冲上头。 “人都去世四五年了，还不得安稳，到底欠你啥了？你这样作践。那是我爸，比你好十万八千倍！”卓宇忍不住大声回怼。 “老东西，死老头子---！”骂的更起劲。 气得浑身发抖，回身躲进卫生间。也许，只有在这里，才可以不被母亲的盯着追骂。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四年多，卓宇不知道能支撑到什么时候，两个弟弟都在外地工作，只有自己被绑在母亲身边。丈夫和两个孩子不得已租房居住，他们害怕了母亲撒泼打滚，无厘头喊叫骂人，孩子不能做作业，四邻不得安宁。 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患海默氏综合症又能怎么办？ 谁说的，“百善孝为先”，孝是什么，是一道绳索，捆着无数人，绑架着无数人。是的，羊儿是有跪乳之报，乌鸦是有反哺之恩，但是前提是羊儿母亲、乌鸦母亲尚是羊儿、乌鸦，自己的母亲还是母亲吗？她还有灵魂吗？她的世界里还有什么呢？混沌一片，幻象迭出，一会儿白胡子老汉进屋尿尿屙屎，一会儿圆圆踮起脚尖跳舞。她的灵魂去了那里，为什么留下这颤巍巍的身体独在世上？ 把幼子护在翼下，使其不能独立。老人扶持一生、贴补一生；老人赖在子女身上，使其不能独立，子女照顾余生，拖累余生，往复循环，这样的教育就是如今的常态呀！ 小时候，母亲就常说，我养了你们，赖也要赖在你们身上，你们走哪儿，我追哪儿！别想不管我！难道养儿养女，就是为了老了绑住儿女吗？那么，自己宁愿不要生，可是，谁让她自己选择了？ “圆圆！圆圆！圆圆哪里去了，你去问问，圆圆去哪里了？” 还没等得她出来，母亲的拐杖捣着门喊。 打开门，赶紧溜出来，躲进厨房，拉上厨房的玻璃门，尽管她知道那扇门，挡不住母亲的拐杖，也隔不断她的声音。 她觉着自己满脑子都是“圆圆！圆圆！圆圈去哪里了，你问问圆圆去哪里了！圆圆！圆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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