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功 文w文 摘 要 清儒程晋芳治《诗》不迷信权威,不专执一家,能平心评议《诗经》毛《传》、郑《笺》之异同得失。对于“诗经宋学”之权威朱熹的《诗》学观,也能公正地进行评议,既能尊崇朱学,也揭其之失。在治《诗》实践中,程晋芳贯穿汉宋,兼收并蓄,融会贯通,择善而从,显示了治《诗》态度的谨慎与严谨。程晋芳致力于考辨毛、郑之异同得失,阐幽发微,言简意赅,目的在于试图探明《诗经》之古义。程晋芳比较毛《传》、郑《笺》之异同,并对此展开梳理与研究,对清代乾嘉年间《毛诗》学研究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关键词 程晋芳;评议毛、郑;尊朱;汉宋兼采 ![]() ![]() 一、评议毛、郑 程晋芳研治《诗经》,不仅发现“《笺》之与《传》异者,且四五百条”,同时又认为毛、郑之后:“诸家之说,虽皆不得其全,然一斑时见,后人奉若殊珍,而曲直之分往往淆而莫定,譬之两造既备,师听两辞,惟事模棱,莫分曲直,遂欲以两是存之,讵足以了谳案乎?”且后世学者,“去取毛、郑之间,亦间有合者;而自出新意,有夐出毛、郑之外,足以胜之者”,故程晋芳认为:“士人或泥古以疑今,或是今而弃古,皆未可为平心善学者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程晋芳取毛《传》、郑《笺》,“条其同异,杂取诸家辨正,复断以己意”。显然,评议毛、郑,是《毛郑异同考》一书的重要内容。 1.比较毛、郑之异同优劣 程晋芳比较毛、郑之异同得失,主要遵循“毛、郑同而是者不录,其同而未确者,亦取而辨之”之原则。正因为如此,程晋芳在按语中常常指明“此《笺》胜《传》”,或“此《传》胜《笺》”,以表达自己的观点。在多数情况下,程晋芳能针对毛、郑之异进行发明,进而比较二者之优劣。如《葛覃》“害澣害否”,《传》:“害,何也。私服宜澣,公服宜否。”《笺》:“我之衣服,今者何所当见澣乎?何所当否乎?言常自洁清,以事君子。”《传》认为公服、私服有别,故指出“私服宜澣,公服宜否”。《笺》以为公私皆澣,故而不从《传》义,别立新解。针对二家之别,晋芳下案语指出毛《传》为优,其云:“郑好举典,六服岂可澣耶?观下《传》可知矣,只是近体之衣耳。毛义为长。”其实,在程晋芳之前,清儒陈启源也有类似之看法:“'害澣害否’,毛以为问词,郑以为无所偏否,皆当澣之。窃谓毛说胜也。上以污、澣对言,此以澣、否对言,意各有当,如郑说则太复矣。”显然, 程晋芳不仅考辨毛、郑之异,对于毛、郑义相同,而宋以降诸家《诗》说或有新解时,程晋芳也予以考辨。如《天保》“俾尔戬谷”,毛《传》:“戬,福。谷,禄。”郑《笺》:“使女所福禄之人。”此处毛、郑义相同,但因后世有新解,故晋芳下按语曰: 2.辨毛、郑之得失 《葛覃》“葛之覃兮”之案语:“毛《传》简质可从,盖此直是赋耳。” 《有杕之杜》“有杕之杜,生于道左”之案语:“大抵《传》义简质可从。” 《大东》“有捄天毕,载施之行”之案语:“宋人多用毛说,盖以其简质也。” 《渐渐之石》“渐渐之石,维其高矣”之案语:“《传》简质,义已尽。” 《樛木》“乐只君子,福履绥之”之按语:“《传》义简明。” 《楚茨》“先祖是皇”之按语:“此及《信南山》、《泮水》《笺》皆作'暀’,《泮水》训'暀’作'往’,与此及《信南山》小异,然皆不及《传》之简明,故宋以降多从《传》。” 《信南山》“维禹甸之”之按语:“此二义亦可并存,而毛义简明,不可以郑之典雅而轩郑轾毛也。” 《日月》“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之按语:“毛义简浑,而《笺》亦可通。” 另一方面,程晋芳治学反对士子“泥古以疑今”、“是今而弃古”,认为士子这样做“皆未可为平心善学者也”,故其对待“诗经汉学”权威之毛《传》,也能持其平,在充分肯定毛《传》之得的同时,也指出其不足之处。如《葛覃》“薄污我私”,毛《传》训“污”为“烦”,晋芳按语曰:“《传》义未备,得《笺》与《释文》乃益明。”程晋芳在指出毛《传》之不足的同时,也指出了需借助郑《笺》与《经典释文》之解,“污”义方才显明。 3.指明后人对毛《传》、郑《笺》的接受情况 通常情况下,程晋芳在案语时能明确指出何人从《传》,何人从《笺》,如《干旄》“素丝祝之”,《传》:“祝,织也。”《笺》:“祝当作'属’。属,着也。”晋芳案语曰:“'祝’训为'织’,他本末见其义,毛由上文'纰组’而来,故为织也。郑喜破字,训'属’则易解。刘熙《释名》:'祝,属也。’想本于郑。颖滨、朱子、华谷皆从郑,吕氏从毛。”另外,晋芳还指出后人弃《传》、弃《笺》情况,如《思齐》“不显亦临,无射亦保”,晋芳按语曰:“郑《笺》此条久为宋元以来讲家所弃,本不甚明妥,亦无庸深辨。毛说似长。朱子云:'虽居幽隐,亦常有临之者;虽无厌射,亦常有所守焉。’第详观毛义,似训'不’为'丕’,古字'丕’作'不’言。丕颖之地若临之,无倦之时若保之耳。朱注亦觉微拗。” 其次,晋芳还常指明后人对其他学者《诗经》学观点的接受情况。除毛《传》、郑《笺》之外,后人对《诗经》多有解读,形成了各种《诗》学观点。晋芳在比较毛《传》、郑《笺》之异时,常征引这些不同的观点以完善毛《传》、郑《笺》之不足,并指出后世学者对这些观点的接受情况。如《氓》“靡室劳矣”,《笺》:“靡,无也。无居室之劳,言不以妇事见困苦。”晋芳案语曰:“此句毛无《传》,《笺》义未允。苏氏云'不以室家之劳为劳’,固胜郑义,南宋以来多遵用之。”针对毛无《传》,《笺》义未允的状况,晋芳认为苏辙“不以室家之劳为劳”的观点“固胜郑义”,并指出南宋以来对苏辙观点的接受情况。 程晋芳在梳理后人对毛《传》、郑《笺》的接受情况时,并非简单地指出后人的从、弃情况,而是常常予以评判,断其是非,如前文引苏辙之观点,晋芳以“固胜郑义”断之,体现了严谨的学术规范。晋芳梳理后人对《诗经》学的接受情况,有明显的学术史倾向,对《诗经》学的研究有着积极意义。 ![]() 二、尊朱与揭朱之失 在《诗经》发展史上,朱熹《诗》学体系影响也很大。“朱熹《诗》学体系的形成,标志着'诗经宋学’由萌芽、成长发展到趋于成熟的阶段”。“诗经宋学”主要以朱熹《诗集传》为代表。朱熹在《诗经》学方面的贡献,主要是确立了不同于汉唐的解经体系与解经方法,宣告了“诗经宋学”的诞生,其《诗集传》也成为“诗经宋学”的权威著作,基本上是一统天下,且影响一直持续至清代。清初,随着考据之风的兴起,“诗经清学”崛起,“诗经宋学”开始式微,但朱熹《诗》学的影响力仍然存在,学界治《诗》以朱为宗者不乏其人。 从康熙末年至乾隆前期,随着《钦定诗经传说汇纂》、《钦定诗义折中》两部官书的出现,“预示着学术转型的重要信号”。特别是“《钦定诗义折中》规定的'分章多准康成,征事率从小序’和'根据毛郑订正其讹’的方针,却成为乾嘉时期《诗经》研究的指导思想”。在乾嘉考据学风兴盛的大背景下,《诗经》学研究由尊崇朱学而转向尊崇毛、郑。程晋芳《毛郑异同考》就出现于由“诗经宋学”向“诗经清学”转型时期。程晋芳曾参与纂修《四库全书》,但他的《诗》学观点与四库馆臣重汉学轻宋学的主流观点不合。司马朝军曾拿程晋芳的《诗》学观与《四库全书总目》进行比较,认为“程晋芳的《诗》学观与《总目》相反” 。由此可见,程晋芳研究《诗经》仍然尊崇朱学。这与他一贯学宗程朱的思想相一致,他在《正学论》中曾明确说明:“由汉及唐,孔孟之真《传》不显,而学行合一,默与古合者,亦代不乏人。及宋贤出而圣学大明,修齐治平之理较然为一,……自是以降,守程朱正脉者,四百年中且数百人,其尤著者数十人,其立身行事,皆所谓俯仰无愧者。”又云:“守程朱之正脉,自治于衾影幽暗之中,博学于文,约之于礼,措诸事而正,施之行而利,余深有望于世之为学者焉。”可见,程晋芳治学极为推崇朱学,其治《诗》也是如此。在《毛郑异同考》中,程晋芳就大量引用朱熹《诗集传》的观点。程晋芳在抄录每条内容之后所附之按语中,常常征引宋元明清以来的诸家《诗》学观点。他曾在抄本前所附的《凡例》中说:“是书之作,非特辨毛、郑得失,兼欲学者博观宋以降书,故凡有裨于二家者咸载之,而陈长发《稽古编》所采尤备。”但据笔者统计,在实际征引中,按语中引用诸家之说最多的不是陈启源《毛诗稽古编》,而是朱熹的《诗集传》。其中,征引《诗集传》凡79次,超过了征引陈启源《毛诗稽古编》的73次。这颇能说明程晋芳对朱熹《诗集传》之重视。 ![]() 程晋芳在引用朱熹《诗集传》内容时,对朱熹合理的训解常常予以肯定。如《大叔于田》篇,晋芳释“两骖如手”时按语曰:“(《传》、《笺》)二义微异,而皆可通。宋人多从郑解,朱子曰:'两服并首在前,而两骖在旁,稍次其后,如人之两手也。’于郑义尤有发明。”显然,晋芳认为朱熹之解发明郑义,是可取的。再如《何人斯》篇,晋芳释“云何其盱”时按语曰:“孔述《传》意,似与《笺》异,然皆未安也。朱子引《易》及《字林》、《三都赋》'盱’为'张目’之义云:'何不一来见我,如何使我望汝之切乎?’此最得之。”不难看出程晋芳对朱子训解的肯定。此外,程晋芳的按语中常常提及朱子之说“最明晰”、“尤明确”、“胜旧说”、“诸家解说未有能胜之者”等,显然都是对朱熹《诗经》学的推崇。 当然,身处学术转型时期的程晋芳,对朱熹的推崇也并非没有动摇。表现在《毛郑异同考》中,程晋芳在引用《诗集传》内容时,也能揭其之失,表达出不同的见解。如在《南山有台》篇中,晋芳释“遐不眉寿”之“遐”时按语曰:“朱子训'遐’为'何’,未敢信为然也。”再如《小宛》篇之“而月斯征”,晋芳释此句按语曰:“朱子曰:'我既日斯迈,则汝亦月斯征矣。’训'而’为'尔’,详上下文,恐亦未安。”再如《菀柳》篇“上帝甚蹈”,朱子云:“蹈,当作神。”晋芳认为此解“则是远矣”。再如《卢令》“其人美且鬈”,《传》:“鬈,好貌。”《笺》:“鬈读当为权。权,勇壮也。”晋芳按语曰:“传本《说文》,不应有误。但《说文》云:'髪好也。’而毛公无'髪’字,遂觉不明,或传写失之耳。此义似无可易。正义曲为笺说,不能胜也。朱子训'鬈’为'须髪好’,于《说文》之义别增'须’字。宋贤如此等似未可从。”当然,由以上所引之例不难看出,程晋芳在揭朱 有时,程晋芳还通过将朱熹之解与他人进行比较,指出朱熹之解不若他人。如《北风》“莫赤匪狐,莫黑匪乌”,《传》:“狐赤乌黑,莫能别也。”《笺》:“赤则狐也,黑则乌也,犹今君臣相承,为恶如一。”晋芳按语云:“笺较胜传。朱子谓狐与鸟'皆不详之物,人所恶见者也。所见无非此物,则国将危乱可知’,似又胜郑。郝氏敬曰:'耳闻目击,莫非凶类。’则更胜朱矣。”再如《破斧》“四国是遒”,《传》:“遒,固也。”《笺》:“遒,敛也。”晋芳按语云:“朱子云:'遒,敛而用之也。’兼用毛、郑义,终不及曹纯老直训'遒’为'聚’为简截也。” ![]() 三、兼采汉宋 程晋芳为学“笃守程朱”,虽“综览百家,出入贯串于汉宋诸儒之说,未始不以程朱为职志也”。前文所提及的程晋芳推崇朱学,实际上也是其崇尚宋学的表现。在《毛郑异同考》中,程晋芳在比较毛《传》、郑《笺》之异同时,常常征引前人《诗经》学观点。据统计,程晋芳在解《诗》时,大量征引了宋元明清以来的宋学家的《诗》学观点,主要包括欧阳修《诗本义》、朱熹《诗集传》、苏辙《诗集传》、严粲《诗缉》、吕祖谦《吕氏家塾读诗记》、王安石《诗经新义》、曹粹中《放斋诗说》、毛居正《诗经正误》、程颐《诗解》、张载《诗说》、王应麟《诗地理考》、范处义《逸齐诗补传》、李樗《毛诗李黄集解》、吕大临《诗说》、刘敞《诗经小传》、刘彝《诗经中义》、季本《诗说解颐》、杨慎《升庵经说》之《诗经说》、黄一正《诗经埤传》、郝敬《诗经原解》、张彩《诗原》、徐光启《毛诗六帖》、朱道行《诗经集思通》、唐汝谔《毛诗微言》、曹氏《毛氏诗札》、李光地《诗所》、朱鹤龄《诗经通义》、秦松龄《毛诗日笺》、陆奎勛《陆堂诗学》等。其中,程晋芳对于朱熹《诗集传》、苏辙《诗集传》、严粲《诗缉》、吕祖谦《吕氏家塾读诗记》等书都是大量征引的。从程晋芳所引宋学家的《诗》学观点及次数来看,《毛郑异同考》确实是崇尚宋学的。 此外,程晋芳在说《诗》时,常常对宋人治《诗》之观点加以肯定,此也可以看作是他崇尚宋学之表现。如: 《关雎》“优哉游哉”之按语:“毛、郑皆训“悠”为“思”,无可易,而训诂未有以“悠”为“思”者,荆公曰:“悠者,思之长也。”义乃完足,宋人讲解俱有可取,大率类此。” 《卷耳》“采采卷耳,不盈顷筐”之按语:“朱子曰:“采采,非一采也。”汉唐诸解有待宋始明者,此类是也。” 《七月》“朋酒斯飨”之按语:“'朋酒斯飨’,毛《传》以为党正饮酒之礼,郑《笺》以为国君大饮烝之礼,说既截然不同。朱子本张子之言,以为'民飨其君’,至今多用其说。陈长发力辨其非,欲从古训,不知朱子《语录》言之已详。执成周太平之礼,解豳国质朴之风,未见其得也。自以宋义为归,未敢高言汉学。” 《破斧》“既破我斧,又缺我斨”之按语:“朱子曰:'言东征之役,既破我斧,而缺我斨,其劳甚矣。’义似浅直而最确切。宋贤说经岂可尽废耶?” 程晋芳崇尚宋学,认为宋儒说经不可尽废,但他也意识到了宋儒治《诗》存在不足之处,指出:“宋贤之说经也,一则苦于澜翻,一则好为臆断。”正因为如此,他在《毛郑异同考》中,常常指出宋儒治经之弊,如: 《采蘩》“于以采蘩”之按语:“宋贤好虚义。” 《芄兰》“容兮遂兮”之按语:“盖宋学尚虚耳。” ![]() 程晋芳意识到:“为宋学者,未尝弃汉唐也;为汉学者,独可弃宋元以降乎?”他不满于汉、宋学者互弃的做法,认为真正的有志之士应该做到:“必不为俗拘,不泥古,不遗今,博学而反求诸约,养心而不弊于欲,卓然为儒大宗,岂必专守一家,蒙龊龊小夫之诮哉?”因此,程晋芳治学主张汉宋兼采,强调不偏废汉宋,不专守一家。他认为:“今之学者,类稍知读注疏,不尽从事宋学矣。然即一经之中,注、疏之异同得失,亦未易辨也。即如小毛公之于《诗》,得六世之《传》于子夏,其言简质而深密,诚有如李清臣、叶梦得所称者。康成出而申毛,以难三家,遂使三家坐废。然《笺》之与《传》异者,且四五百条。宋贤谓康成以《礼》释经,与毛乖迕,然岂无郑得而毛失者乎?……且宋贤之说经也,一则苦于澜翻,一则好为臆断。然去取毛、郑之间,亦间有合者;而自出新意,有夐出毛、郑之外,足以胜之者。士人或泥古以疑今,或是今而弃古,皆未可为平心善学者也。”不难看出,晋芳治毛《诗》,意识到汉宋诸儒各有优长,故而在解《诗》时能做到兼采汉宋。 《毛郑异同考》兼采汉学主要表现在两方面。其一,程晋芳在书中运用到了乾嘉汉学之考据、训诂的方法。如卷二《墙有茨》“中冓之言”,《传》:“中冓,内冓也。”《笺》:“'内冓’之言,谓宫中所冓成顽与夫人淫昏之语。”《经典释文》:“冓,本又作'遘’。”程晋芳按语云: 按:遘者,邂逅之意。此“冓”字与“遘”不同,古字多借用,故或作遘也。《说文》:“冓,交积材也。象对交之形。”《汉·梁王共传》:“听闻中冓之言。”应劭曰:“中冓,材遘在堂之中也。”师古曰:“构,谓舍之交积材木也。”吕《记》独取应说,近之。朱《传》取颜说,当以其本《说文》也。则与“堂构”义近,非“构合”之“构”。《传》云“内冓”义,或在此。而《笺》以“宫中构成”解之,则以“冓”为“构”,失《诗》之旨矣。《玉篇》“冓”作“㝤”,云“夜也”,引《诗》“中冓之言”,中夜之言也,义本《韩诗》。夫“冓”既从宀,则为“㝤”字之形,仍从材木之训,可也。齐、鲁、韩三家说《诗》多杜撰,《玉篇》不用《说文》而据《韩诗》,疏矣。 由此按语不难看出程晋芳在解经过程中也善于使用汉学家。程晋芳治经虽崇尚宋学,但他及官京师时,曾“与笥河师、戴君东原游,乃治经,究心训诂”。正因为如此,清儒江藩在撰《汉学师承记》时,将程晋芳列入汉学家系列,可见江藩认为程晋芳治经宗汉学。由此不难看出,程晋芳治《诗》,不仅在理论上有兼采汉宋之意识,在实际操作中,也是重宋学而不完全废弃汉学。 其二,程晋芳在书中大量征引陈启源《毛诗稽古编》的内容,也反映了他治《诗》兼采汉学。程晋芳撰《毛郑异同考》,于“陈长发《稽古编》所采尤备”,在引用次数方面仅次于朱熹《诗集传》。关于陈启源《毛诗稽古编》,四库馆臣认为此书“诠释经旨,一准毛《传》,而郑《笺》佐之,……于汉学可谓专门。……其间坚持汉学,不容一语之出入。虽未免或有所偏,然引据赅博,疏正详明,一一皆有本之谈”。《毛郑异同考》引用陈启源《毛诗稽古编》,常常是大段征引该书内容,或独立成文,或将其置于所录《正义》文后。程晋芳这种做法,不仅仅是“兼欲学者博观宋以降书”,其主要目的应该还是在阐明其治《诗》兼采汉学的主张。 ![]() 结 语 程晋芳生活于由“诗经宋学”向“诗经淸学”转型时期,故其治《诗》也带有学术转型时期的相关特点。虽然程晋芳的学术思想与宋学相近,但其在治《诗》实际中却能贯穿汉宋,兼收并蓄,融会贯通,故其既能平心评议毛、郑之得失,也能较为公正地评议宋元明清《诗》学观。这与之前的宋明学者一味地尊朱有别,与乾嘉汉学大兴后的《诗经》学者尊奉毛、郑也不相一致。程晋芳治《诗》,在比较毛、郑之异的同时,无论是评议毛、郑之得失,还是尊朱与揭朱之失,兼采汉宋之学,均能反映出其在解经过程中并没有一味地盲从一家。即使是毛《传》、郑《笺》、朱熹《诗集传》这样权威的《诗经》学著作,程晋芳也能持论公允,择善而从。这也充分显示了程晋芳治《诗》态度的谨慎与严谨。 (注释及参考文献参见原文) 作者简介 陈功文,文学博士,商丘师范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 原文来源:《应天文化季刊》2022年秋之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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