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街:岁月凝眸中的烟火诗章郭卫平 在时光长河里浮沉多年,生活的琐碎渐将许多记忆蒙尘。但繁峙的一道街,始终如永不褪色的珍宝,珍藏在我心底。 骡马嘶鸣,东门集市旧影映岁月 八十年代的晨曦中,骡马的嘶鸣声划破老街宁静,唤醒这条不足千米却盛满热闹与温情的街道。东门牲畜集市,是老街活力的源头。 黎明前,寒气裹着干草味弥漫。老农布满老茧的手抚过驴骡脊背,牲口铁蹄踏起尘土。买卖人把手藏进衣襟,以搭指对号的古老方式议价。指尖在棉絮中翻飞,看似无声,实则是庄稼人智慧的较量。价格谈拢时,老农沟壑纵横的脸上绽出质朴笑容,手掌轻轻落在骡马皮毛上,清脆铜铃声在清晨回荡。 那时的东门,干草味与汗味交织。老农们为价格争得面红耳赤,交易后便牵着牲口走进西侧用品店。店内人声嘈杂,货架挂满缰绳笼头,墙角堆着草筛马掌。麻绳被匆忙挑选,铁掌在地上敲击,店主的吆喝与牲口的嘶鸣,谱写出集市的热闹终章。 如今,曾经的牲畜市场两侧商铺林立。厚重玻璃门隔绝了往昔喧闹,衣着光鲜的行人来去匆匆,却再无骡马嘶鸣与老农吆喝。宽阔柏油路取代交易场地,汽车疾驰扬起的尘埃,似老街对过去的喟叹。新商铺的玻璃映不出当年议价的神态,骡马蹄踏过的土路,只存于记忆深处。 ![]() 墨香萦绕,文具小店童趣韵悠长 沿街道西行,那间文具百货店是我童年的欢乐天地。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油墨香与樟脑丸味扑面而来。胖阿姨系着蓝布围裙,眼角皱纹里藏着故事,找货时发间银簪轻晃;瘦阿姨指甲染着蓝墨水,总爱把钢笔尖在墨水瓶口磕一磕,利落地递来带锁日记本。木制柜台被小手摸得温热,角落玻璃罐里,彩色橡皮筋静静躺着。铁丝架上的塑料风铃随风轻晃,有人推门,便奏出清脆音符。 放学后,这里是我的必去之地。琳琅满目的文具与小物件,藏着童年的秘密与欢乐。 风铃轻摇,鼓楼上下古韵岁月藏 离开文具店继续往西,明代繁峙鼓楼承载着悠悠岁月。 作为县级文物,鼓楼砖石底座贯通南北,飞檐斗拱刻满沧桑,檐角风铃轻响,似在诉说往事。 记忆里,鼓楼门洞两侧摊位云集。天未亮,菜农挑着带泥蔬菜赶来,嫩绿的小葱、水灵的白菜摆满一地。卖豆腐的老汉,肩挑两只铁罐桶,扯着嗓子喊:“豆腐——刚出锅的嫩豆腐——”叫卖声混着晨雾,在砖石间回荡。 庙会时,奶奶庙戏台热闹非凡。梆子声起,老人们摇着蒲扇占座,看演员唱念做打,演绎忠孝节义。台下孩童嬉笑模仿,逗得大人忍俊不禁。 夜幕降临,鼓楼下幕布支起。放映机光束扫过夜空,黑白胶片故事伴着放映机的“哒哒”声展开。南门外稻田蛙声阵阵,与电影配乐交织,激昂与舒缓相和。凉风掠过稻穗,带着泥土气息漫过人群。银幕上英雄策马,稻田里蛙群欢歌,老街夏夜满是动人韵律。 星徽闪耀,饭店礼堂往昔梦一场 告别鼓楼再往西,国营饭店门楣上的五角星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国营饭店”四字苍劲有力。跑堂老叔一声“二两老白干,一碟猪头肉”,便能传遍整条街道。父亲点的炒豆腐,在铁锅里翻滚,出锅撒把葱花,香气四溢,店内烟火气十足。 斜对面的大礼堂,曾是老街最耀眼的存在。灰青水泥墙、暗红木门,门楣上的金色五角星庄严肃穆,装着老街人的欢笑与期待。七岁那年,我攥着电影票走进大礼堂,银幕亮起,孙悟空金箍棒划破黑暗,全场掌声雷动。硬胶木椅上坐满笑脸,每一场电影、演出,都是老街的盛大节日。 然而,2013年的一场大火,让大礼堂的热闹戛然而止。电线短路,青烟转瞬化作火舌,吞噬了墙壁梁柱。热浪裹挟焦糊味,人们惊慌奔逃。消防员的警笛声中,胶木座椅、岁月幕布连同老街人的期待,都化为灰烬。这场大火,在老街记忆里烧出难以愈合的伤口。 如今,废墟上建起小公园,老人们摇扇话家常,孩童嬉戏奔跑。可每次路过,即便阳光灿烂,我仍似能闻到一丝焦糊味。大礼堂的消逝,连同东门牲畜市场、西门洞的拆除,重塑着老街模样。恍惚间,仿佛还能看见礼堂前人潮涌动、听见开场广播,可定睛一看,只有树叶沙沙作响,似在轻叹这回不去的旧时光。 ![]() 粮车往来,西门旧址新途忆难量 街道尽头,曾经的西门洞已不见踪影。砖石上曾刻满岁月辙痕,卖小米的大爷戴着兔皮棉帽舀谷物,买粮妇人扎着头巾仔细挑选。装满粮食的驴车进进出出,“吱呀”声与吆喝声交织。但为了与现代化街道接轨,西门洞被拆除。如今,粮食市场迁至新建菜市场,这里变成宽阔柏油路,汽车穿梭,西门洞只存于老人们的记忆中。 从东门走到西门,老街处处藏着时光故事。站在老街路口,一边是霓虹闪烁的商场酒店,一边是历经沧桑的鼓楼和古朴店铺。远处正觉寺飞檐高耸,沉睡的记忆苏醒,宛如泛黄却鲜活的烟火长卷。老街模样虽改,但镌刻在岁月里的温度与感动,永远是繁峙人心中最柔软的珍藏,诉说着县城独有的故事。 觉得好看点个【在看】再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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