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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2
2012-03-08 | 阅:  转:  |  分享 
  
《纪念朦胧与清晰的事物》选译

http://book.sina.com.cn2009年03月20日13:06新浪读书



(1988)



短章集锦



每一个瞬间,



灰烬都在证明它是未来的宫殿。



夜晚拥抱起忧愁,



然后解开它的发辫。



关上门,



不是为了幽禁欢乐,



而是为了解放悲伤。



他埋头于遗忘的海洋,



却到达了记忆的彼岸。



他说:月亮是湖,他的爱是舟。



但岸陆表示怀疑。



正是他的欢乐,



为他的忧愁定制了琴弦。



日子,



是时光写给人们的信,



但是不落言筌。



时光是风,



自死亡的方向吹来。



如果白昼能说话,



它会宣讲夜的福音。



插入忧愁的发辫中,



夜晚之手是温柔的。



冬是孤独,



夏是离别,



春是两者之间的桥梁,



惟独秋,渗透所有的季节。



白昼不会睡眠,



除非在夜晚的怀抱里。



往昔是湖泊,



其中只有一位泳者:记忆。



光明只在醒觉时工作,



黑暗只在睡眠中工作。



夜之梦,



是我们织就白昼衣裳的丝线。



如果天空会哭泣,



如同乌云所言,



那么风便是泪的历史。



音乐传来,



来自风弹奏的树上。



雨是风的拄杖,



风是雨的秋千。



风,教授沉默;



尽管它从不停止言说。



炊烟是庄稼,



只有风之镰



把它收割。



今天,为患病的风儿悲伤,



夹竹桃没有起舞。



孤独是一座花园,



但其中只有一棵树。



我对水仙怀有好感,



但我的爱属于另一种花,



我叫不出它的名字。



干渴,



但只有我得不到的水,



让我止渴。



高峰过后便是下坡?我不信:



高处永远将人引向更高。



你对自己说的一切,



你都会对别人说,



即便你无意如此。



据说,仿效是容易的,



噢,但愿我能仿效大海!



有时候,



太阳不能把你照亮,



一支蜡烛却能照亮。



但愿我产生愿望的能力,



胜于我实现愿望的能力。



孤独的男人:一翼翅膀;



孤独的女人:被折断的翅膀。



好吧,我将从孤独中脱身,



但是,去往何处?



我站在镜子前,



不是为了看自己,



而是为了确认:



我所见的真是我吗?



我说太阳是另一个阴影,



但我没有证据;



我说月亮是另一团火焰,



我有许多证据。



我往昔的日子是座坟,



但其中没有尸体。



我的记忆真是奇怪:



一座长满各式草木的花园,



就是见不到果实。



我认识的所有词语,



都变成忧愁的森林。



那个夜晚,我为什么觉得:



天空是夜的竖琴,



星辰是绷断的琴弦?



是因为我独自入眠吗?



现在我明白了:



为什么那些只梦见光明的人,



有时候也会赞美黑暗。



写作吧:



这是最佳的方式,



让你阅读自己,聆听世界。



时间已经错过,



你无法成为自己,无法了解你是谁。



童年已经逝去。



女人:



能降下泪水的云。



生命,是死神服用的灵丹;



所以死神长生不老。



绝望长着手指,



但它只能抓住



死去的蝴蝶。



乌云也有思想,



由闪电记载,



由惊雷传达。



爱,是持续瞬间的永恒,



恨,是仿佛永存的瞬间。



规则,



往往是重复的例外。



无论我们身在何处,都有泥土伴随,



那是永恒的相会;



无论我们身在何处,都有时光伴随,



那是永恒的离别。



大海没有时间



与沙子交谈,



它永远忙于谱写浪涛。



如果大海是森林,



那么词语便是飞鸟。



万物都会走向死亡,



只有人除外,



是死亡向他走来。



绝望是习惯,



希望是创新。



最遥远的光亮,



比离我们最近的黑暗还要靠近我们:



距离,通常只是神话。



不,是生命在发号施令,



死神只是忠实的记录员。



快乐长着翅膀,



但它没有躯体;



忧愁有着躯体,



但它没有翅膀。



水是永恒的躁动者,



石头在睡眠中歌唱。



玫瑰的影子,



是一朵凋谢的玫瑰。



跪曲着,黑暗降生了;



挺立着,光明降生了。



花儿是眼里的一个季节,



芬芳是心中的一个季节。



书写是正在兴建却不会竣工的房舍,



由那个流浪的家庭居住:文字。



最纯洁的话语是从上天嘴里降下的,



可是,它被称为堕落的话语。



是的,光明也会下跪,



那是对着另一片光明。



鸟儿拒绝歌唱,



在不懂得静默的田间。



黑暗生来便是瘫子,



光明一降生便行走。



月亮真是无知,它的荣耀真是虚妄:



不懂得与任何一颗星星交谈,



也不认识一个字眼;



而所谓的月光,



不过是它借来的外衣。



太阳即使在忧愁的时候,



也要披上光明的衣裳。



黑暗是包围四周的暴君,



光明是前来解救的骑士。



死亡来自背后,



即使它看上去来自前方:



前方只属于生命。



群体书写历史,



个人阅读历史。



舌头由于说话太多而生锈,



眼睛由于梦想太少而生锈。



有时候,最美妙的灯盏,



并不是为看清光明



而是为看清影子



而点亮的灯盏。



疯狂是个儿童,



在理智的花园里,



做着最美好的游戏。



幻想是种典礼,



我们无法举行,



除非是在现实的厅堂里。



石头的生命不会终结,



因为它死一般地活着。



就连风儿,



也希望化为



蝴蝶牵引的辇车。



我自幼便受过伤,



我自幼就懂得:



是伤口创造了我。



时光:



在欢乐中浮游,



在忧愁中沉积。



太阳不说“是”,



也不说“否”,



它说的是它自己。



你的抵达,



往往是你真正行程的开始。



最明亮的闪电,



来自心头;



同样来自心头,



还有最乌黑的云团。



跟小草作战,



却向荆棘投降——



这是最时髦的英雄。



诗人啊,你的祖国,



就是你必定被逐而离去的地方。



无论你如何疯狂,



你的疯狂都不足以



改变这个世界。



爱是我们往昔的脚步,



往昔是我们将至的尘土。



诗歌是天堂,



但它永远在



语言的疆域流浪。



他跳下自杀,



从高高的窗口:



这是坠落,



还是飞翔?



遗忘有一把竖琴,



记忆用它弹奏



无声的忧伤。



你的童年是小村庄,



可是,



你走不出它的边际,



无论你远行到何方。









《书:昨天,空间,现在》(第一卷)选译

http://book.sina.com.cn2009年03月20日13:06新浪读书



(1995)



札记



风,自大马士革和巴格达的方向吹来,



没有花粉,没有植物,



苦涩的果实犹如沙子,



趴在时间的树上。



风,是空间的血。



这个夜晚,我不像以往一样赶着回家,



我将不眠,



我要和星星的队伍夜谈,



肆无忌惮地



在树林中行走,



我要看夜晚如何靠在月光的背上入眠。



怪哉!



死人复活了,



活人却被埋葬在



自己的神话里。



上帝孤独地生活,



然而,他是多么神奇,多么可亲!



魔鬼不会、也不能生活,



除非是借着人的躯体。



从我的掌心、我的瞬间



渗出的汗水,



不是爱情或者忧伤的泪水,



而是书写离别之歌的墨水。



哭泣的垂柳,



是一册忧伤的书本。



风来了,



却不去阅读那书本;



那哭泣的风啊,



在翻动书页,



并在其中辗转。



死神在我面前着。



他不知道:



早晨从何处来,傍晚如何降临。



死神啊,让我作你的向导吧!



我把我的影子给你作躯体,



让我的诗歌成为你的罩衣!



太阳,月亮,



是一对双胞胎,



双方各自



孤单地生活:



这是出于恨?还是爱?



你的爱是阴影,



我的爱是太阳;



这是相聚的承诺?



还是离别的承诺?



到这大地上来一趟,



是一首歌,



而不是一次祷告。



乌云密布,



在椰枣林的上空,



雨滴开始为客人朗诵自己的诗篇。



即便当你说:



“我要书写那个离我最远的事物,



或是这个距我最近的事物。”



你书写的都不过是你自己。



我没有欲望,



去含着泪水



用长吁短叹,



使我的诗歌变得凄婉,



然后哭泣,哭泣。



我的欲望



是自始至终



成为一个陌生人,叛逆者,



将词语从词语的桎梏中解放。



我在写,满怀着惊恐,



我在发疯,



连墨水,连纸张



也惶恐地遁逃。



我问自己:我真的是在书写,还是在燃烧?



朝你的身后望去——



往昔,不过是宇宙的一个窟窿,



从中透出的,



只有蒸汽的幻影。



铜铸的地平线,



在生锈的地平线里旅行。



我没有料到:



大自然的脚步



会犯这个错误。



你最完备的运气,



在于你是明显的欲望、公开的诱惑;



在于你身处幽暗的空间彷徨、逡巡。



你最美妙的运气,



在于你是风暴,



奔突着,拔根而起。



肇始属于你,你在席卷,或者远去。



他岁月之园的一朵花,



正在摆脱自己的桎梏,



那桎梏便是园子的芬芳。



现在,凋谢的蓓蕾会对他说什么呢?



为什么要发问?



提问者,你到底是谁?









《书:昨天,空间,现在》(第二卷)选译

http://book.sina.com.cn2009年03月20日13:06新浪读书



(1998)



T城



T城声称:



它曾畅饮历史的醇酿。



T城有一个孜孜以求的梦想:



成为一页信封上的邮票,



那信封名叫:宇宙。



“让你的脊梁学会弯曲。”



在T城的墙壁和大街上,



随处可见这样的标语。



骆驼坐在小鸟头上,



大山倚靠着紫罗兰的花蕾,



水用灰尘的手绢擦脸……



——这些,是T城耳熟能详的一些谚语。



试着去注视T城的白昼,



你发现的只会是黑夜。



T城的现实是一种气候,



其形式是生命,内容却是死亡。



“造物主创世之后,



意欲休息,乃变其手掌为宅邸,



并进入其中,至今未出。”



这是T城不予承认



却宽容以待的神话。



“造物主创世之后,叹息一声;



风,乃由造物主的叹息而生。”



这是另一个神话



T城对此不置可否。



T城吮吸着知识,



然而其杯盏



是用回忆之水泡烂的纸张制成。



在T城说出的每一个词语的边际,



都有一座坟墓坠落,或是垂下一桌喜筵。



在T城,连玫瑰都成了牢笼,



面包都是警察。



T城最古老最丰富的记忆,



是有关刀剑的记忆。



T城的天空,



是天使坠落、死神升空的梯子。



墙壁——



并非由手建造,而是由言辞和声音建造,



这便是T城的墙壁。



T城啊,是谁教会你



用新月的脚踵行走?



我不知还有什么地方,



能像T城那样容纳时间的尸体!



别人能够看见的城市啊,



为什么我却再也看不见?



Z城



在Z城的人们看来:芸芸众生之中,唯有鬼魅的身上,长着类似人类的脑袋。



在名叫Z城的器皿里,



生长着叫做“杀戮”的永不凋谢的植物。



Z城下令其史学家书写一部历史,并要突出:



该城的头颅来自一个名叫“宗教之冠”的家族,其双脚属于一个叫做“尘世之冠”的家族。



Z城教导其居民毕生致力于一项工作:污染太阳的光芒。



充溢在Z城血管里的,只有号角与喇叭。



在Z城,谁也不了解他自己。



鸵鸟披上了狮子的鬃毛,



豺狼迈开的是鸽子的脚步。



Z城的墙壁,相互投掷着奇怪的球体;



亲眼目睹的人都证实:那些球体就是头颅。



把正义推延到以后再说,



把工作推延到以后再说,



把爱情推延到以后再说,



把科学推延到以后再说,



把面包推延到以后再说,



把自由推延到以后再说,



把其它也推延到以后再说,



把人推延到以后再说……



这一切,是支配着Z城的原则。



争相吹嘘这些原则的大有人在。



起始于Z城的道路,是无法愈合的伤口。



如果你想生活在Z城,你只能从事摧毁思想的工作,或进行摧毁工作的思想。



在Z城,脑袋就是监狱,



脊柱就是进出其中的门槛。



Z城的居民只为一场斗争而献身:



吞噬自己兄弟的肉。



在Z城,人的死亡,是表明他曾经活着的唯一证据。



在Z城,生命只会为死亡鼓掌。



G城



在G城,人只有在他白日呻吟的底层,才能发现自己真正的历史。



在G城,人们相互厮杀,吞食,



在用来书写献给王座之歌的墨水瓶里,



他们倾倒死者的鲜血。



在G城,你会有数不清的钥匙,



但却找不到一扇门。



在G城,黑夜在凉棚下端坐,



并邀请星星和他共坐一席,



然后开始抨击黑暗。



死神之父啊,这个城市的居民需要你!



真的,世界似乎是一只死鸟,



挂在G城的脖子上。



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否认:



在G城,二十世纪之后来临的,



是公元十世纪。



这个城市的诗人说道:



“民族是诗篇,个人是其中的词语。”



我说:“那么,除了语言,什么都不复存在。”



在这个城市,生命不是人俯瞰万象的顶峰,



而是人赖以藏身的隧洞。



这个城市的主人相信自己是英雄。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人,学不会风的善辩,



因此,他绝对无法形容G城。



G城用死去的人们制造其现在,



用没有“现在”的词语制造其未来。



在这个城市,一个人的监狱,



开始于向着王座敬礼。



在这个城市,父亲不会被杀戮,而是被更换。



在这个城市,时光行进着,



犹如苔藓生长在一堵叫做“永恒”的墙上。



在这个城市,树木的梢头戴着钢盔,



每一颗果实里都有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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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星空下的麦...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