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孝胥《海藏楼诗》注译62

望月怀沈子培



天风海色飒成围（1），

独倚三更万籁稀。

不觉肺肝生白露（2），

空怜河汉失流晖（3）。

东溟自窜谁怀忆（4），

北斗孤悬讵可依（5）！

今夕太虚便相见（6），

屋梁留照梦中归（7）。



天风和海色倏忽间围拢起来，

独自依枕三更天，万籁俱寂。

不觉感到如肺肝间生起凉露，

空可惜那银河也失去了光辉。

自愿来东海之地，谁在怀念？

难在依靠北斗孤悬似的友人！

就想要在今晚到天上去相见，

屋梁上的月光照我梦中归去。

【题解】

诗作于光绪十九年十月十八日（1983年11月25日）。沈子培，沈曾植。

【注】

（1）飒，迅疾、倏忽貌。唐杜甫《牵牛织女》诗：“飒然精灵合，何必秋遂通！”

（2）白露，秋天的露水。《诗·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南朝梁江淹《清思》诗：“白露滋金瑟，清风荡玉琴。”此形容心情愁闷。

（3）河汉，天上银河。

（4）东溟，东海；此指日本。唐李白《古风》之十一：“黄河走东溟，白日落西海。”

（5）北斗，比喻德高望重或有卓越成就而为人们所尊重敬仰的人；此指沈曾植。《新唐书·韩愈传赞》：“自愈没，其言大行，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云。”

（6）太虚，指天，天空。《文选·孙绰〈游天台山赋〉》：“太虚辽廓而无阂，运自然之妙有。”李善注：“太虚，谓天也。”后二句化用颜真卿《浪迹先生元真子张志和碑铭》：“竟陵子陆羽、校书郎裴修尝诣，问有何人往来，答曰：‘太虚作室而共居，夜月为灯以同照。与四海诸公未尝离别，有何往来？’”

（7）屋梁留照，唐杜甫《梦李白》诗之二：“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后因以“落月屋梁”表示对故人的怀念。清黄宗羲《寄周子佩》诗：“落月屋梁长入梦，未知何日遂征帆。”

【附】

郑孝胥日记，光绪十九年十月廿九日云：“包封至，闻可庄于二十日丑时疾殁，惊绝哀恸，叹曰，天道之不可恃若此耶！余十八《望月》诗，气象衰飒，颇自怪讶，乃知天剪吾党，衰象之先感也。王介甫《哭王逢原》：‘百年相望济时功，岁路何知向此穷’，涌泪之下，又拊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