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笔法(一)破除笔法迷信。笔法其实真的很复杂,讲起来真有点不胜其烦。《东方艺术.书法》的肖文飞兄曾约我谈谈笔法,我一来没时间,二来不想12345,弄成个教材似的,就一直拖着。现在很多短训班,也少讲具体笔法,老师盯着学生的字,往往说:这一笔不够有力、那一笔不够圆劲,等等等,讲的多是结果,略去过程。这明明涉及到笔法,老师偏不说,也不知是不懂、说不出,或不愿意说。我有位朋友曾听过刘彦湖讲课,拿出作品,请教刘先生,问这用笔对吗?刘先生摇摇头,说了两个字:不对。然后打住。打住了,哪里不对呢?刘先生不欲再说,我的朋友也不便再问。如此一个“不对”,就成迷,就神秘起来。我在总结笔法时,着重提到这些字眼:顺逆、物理。脸不红心不跳滴说,这四个字,囊括了笔法的大部分内容,道出了笔法的核心问题哟。先看顺逆。任何事物都存在正反两面,这个辩证关系天下皆知,套在笔法上照样管用。就以行书为例,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写“永”字那个竖钩——至少有两种写法:顺写,逆写。即顺着那一竖,到钩时顺锋(类似中锋)出之,是谓顺;或在竖下时,看准笔毫已经有点侧(笔毫压扁了,左右两侧,一在左下,一在右上),到钩时错锋出之(笔毫交叉),是谓逆。就这样,写任何一个点画,都至少存在这样或顺或逆两种写法,没有唯一的标准,明白这一点,那叫相当重要。谁要说那一笔必须如何才是唯一标准,那叫画地成牢,自讨苦吃。当然如果是对着某字帖中某个特定的笔画,清清楚楚,是有唯一的写法的。顺逆之外,还会生出很多“邪门歪道”,例如,断笔——我写到那个“永”字的一竖,写到尽头,偏不继续行笔出锋,而是停住了,提笔空收,然后移笔接着写其他笔画。这一招,恐怕“二王”笔法就管不住我了,要动用颜真卿康有为何绍基林散之那一套笔法才能“解释”了。这就像人一样,至少有两种:男人、女人。还有一种,人妖啦。相连的笔画有顺逆,相邻的笔画一样有顺逆。又例如我写完“永”字那一钩后,下一笔的“挑”又怎么办呢?很简单,继续顺或逆。顺的话,笔或基本归正(类中锋);逆的话,笔就换面。再继续,再同理。如此笔毫就在换面、归正,归正、换面的状态下循环往复,什么八面出锋,就是这个东东了。真的高手,一笔下去,不断换面,十几二十字,甚至三四十字或更多,都没有问题。相邻的笔画,还有一个运笔轨迹的问题。这个轨迹,同样分顺逆。例如写一个提手旁,写完一横后,那个竖该怎么衔接呢?至少两种接法:顺接,直接连笔,竖下;逆接,自左上、右上、下,实绕或虚绕了一个圈。这个圈,也叫绕8字,实乃阴阳原理,笔毫可以乘机调整、归正。这个运笔轨迹,再加上上下左右牵连、运动,就形成那么一股子气,就产生势——笔势,体势。势建立在基本点画书写的基础上,然后通过你自己情绪的演绎,就出现了。基本的点画,无论你写得多么准确到位,如果灌注不进你的情绪和独特感受,就徒有其形,就不得势。这是“技进乎道”的大问题,好比人不仅要解决三餐问题,还要解决情感、思想问题,相当重要。势也离不开顺逆,所谓顺势逆势是也。具体的势怎么落实操作呢?这里先引用空堂兄的话:“目下肚子已经饿了,而晚上还有一场电影要看”。笔法就这么简单啦?是的,就这么简单。这是基本的道理。复杂的,是细节操作,是势的调动等等。例如一笔之中,具体怎样顺?怎样逆?当时的笔毫一般该是怎样的状态?等等,这是常态。常态之外,还有变态(复杂进行中)。范围扩大到书写状态、工具、材料、执笔等等各个层面。你拿着一支狼毫笔,一张熟纸,写每一点画,当你知道要怎样顺,怎样逆的时候,都很容易,小菜一碟(要是拿狼毫写生纸,那就有点自找麻烦。至于生纸写二王,不是天才,就是白痴)。而你要是拿着一支长锋羊毫,老想着该如何如何,怎么怎么,那也相当麻烦。那些毛软塌塌的,懒洋洋的,扶不上墙的烂泥,它们才不听你的话,你只能根据上一笔的状态,顺势的、随机的、自然的、“含含糊糊”的带出下一笔。注意,“含含糊糊”,带双引号,毛笔含糊,你自己要不含糊。林散之确实捡了长锋羊毫笔的便宜,混混沌沌,汤汤水水,但他自己呢,是清清楚楚,干干净净。顺势生发,不管狼羊,都讲这个,有所区别罢了。这其实就是“物理原理”了。物理原理,相当于应激反应。什么叫应激反应呢?百度里这样解释:“机体受到各种有害刺激时,血中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和糖皮质激素增多,并引起一系列全身反应以抵抗有害刺激。”也就相当于我打你一拳,你条件反射的一缩,然后踢我一脚之类。笔法上就是:笔受压、反弹。如此而已。清楚了顺逆、物理,就怎么随机应变,节节生发都行了。这浓缩的四个字,又可扩展开来,一而二,二而三,无穷。又想起沉默的刘彦湖。像他那样的高手,你说他不懂或是说不出来,那叫不知天高地厚。我只能按照我的思路猜,猜出一个字:累。别看那么一点点不对,真要说起来,三言两语还真说不清。更怕讲到最后,哥你还是一头雾水啦。
从笔法说起(二)从上一篇短文来看,看得明白顺逆、物理的人还不是太多,甚至有些人只要看到“野狐禅”三个字,就开始捋袖子,仿佛只要听到“老鼠”,就条件反射的找棍子或练嗓子,没想过人家可能来自迪士尼。看得懂的朋友,我不但要感谢,还要找机会向他们请教,他们一目了然,说明站得比我高。看不懂就捋袖子的呢,我虽然有点怕,但非常感谢,他们为我挣足了点击率,充当着明星(有点晕)背后的操作公司或狗仔队角色,因此我也不怕别人笑我词穷,顺手逮个中书网流行词一表衷心:致敬。别人看得来劲,自己未成体统,因此我又想,何妨再啰嗦几句。顺逆和物理,我上文说是“囊括了笔法的大部分内容,道出了笔法的核心问题”。其实无论如何,这只是我在实践和教学过程中找到的比较好的概括和解释笔法的词儿,是一点经验,不算理论。我无法、也不想学理论家写得滴水不漏,我只记录我的理解和心得。与其把古人的理论倒背如流,字写得一塌糊涂,我倒宁愿信口开河。《红楼梦》第三十九回有云:村老老是信口开河,情哥哥偏寻根究底。村老老和情哥哥都是我的偶像。例如在书写的过程中,笔毫一般会出现中锋、侧锋、绞锋等状态。绞锋,笔毫扭结纠缠在一块,可谓逆。相对于绞锋来说,中锋和侧锋便自然都是顺的。例如在书写的过程中,毛笔一般会用到平动、摆动、环转、提按、顿挫等方式。平动是笔杆或手腕摆动的幅度小,如三指执笔,如写二王等,运动过程中遇到的阻力相对小,因此可谓之顺。摆动(摆笔)相对平动而言,笔杆、手腕等摆动的幅度较大,如写得满地打滚(没有找牙)的张旭、自称“悬手”(悬肘)的米芾、高执笔的黄庭坚等,笔画顾盼萦带间易团住一股气。摆动其实包含了逆顶动作,逆向行笔明显,阻力相对大,因此可谓之逆。环转也基本两种:顺锋环转(如怀素),逆锋环转(如祝允明)。顺锋环转是笔毫基本保持中锋状态。逆锋环转如果保持弧度,其实就是绞转,笔毫在拐弯处扭了一下;如果成了角度,笔毫明显翻过了另一面,那就成翻笔。提也分顺提和逆提。如写草字头左边那一点,顺提就是点下即顺势向右上提笔,逆提就是点下后,自左下向右上顺时针绕一个圈再提笔。按也分顺按和逆按,如写横折,顺按即顺锋顿笔而下,逆按(动作很小甚至没有)即换向近于翻笔。至于顿挫,站在笔毫状态的角度来说,是顺的。又例如其他词汇,如刮笔、断笔等等,同样可接着解释:刮笔,有笔锋突然换向而刮的(其实就是翻、绞),有把笔杆先放倾斜了,然后随着运动的瞬间立起,笔肚刮纸面而过,逆势大的。都算逆。本来相连的两笔,却一般在转折时断开了,这是断笔。断笔一样有顺逆两种接法:中锋接(如于右任),翻笔接(如祝允明)。林散之的断笔,经常在一根线之中突然断开,然后顺锋自然的接上,这是顺接法。他也有逆接法,下一笔也不顺着当时的笔势继续,而是有意断开然后换笔面,如他写一个“厂”字,横尽,即换如刀口那一面笔毫切(撇)出;或者写一个“木”字旁,横尽,然后一竖如法炮制;再或如写一个“耳”字,最后一笔继续如此这般。切出的线大都细而圆,已非二王路数。以上简单举例(不便配图,有违娱乐精神),即可看出笔毫的状态、笔的运动方式、笔法词儿等,无不饱含顺逆道理。知顺逆,即知变通。更知“八面出锋”,原来不过如此。至于物理原理呢,那是如来佛了,所有闲神野鬼,全在“掌”握。
(三)笔法历来神秘。笔触纸,奄忽即过,追述分析,挂一漏万。平时多三言两语,不着边际,终于成了神秘兮兮。常见人拿筷子喻用笔,两者确实极多相通。为了夹到那快肥肉,做出下意识的姿势,姿势如何没空理会,赶紧塞进流口水的嘴巴;为了写出某种效果,刻意变换笔毫或姿势,虽即瞬间,绝不含糊。由此可见,拿筷子较随意,用笔稍刻意。夸张点说,用笔更像时装表演,每走一步都有规可循,大意不得。信奉拿筷子论者,用笔无不“自然”,结果往往把该知道的蒙蔽含糊了,自己不知所以然了。须像时装表演,时不时下意识的show一把,从此明道理,知分寸,得自在。show过之后,才真正理解自然,理解“筷子”。如此随意、刻意兼之,用笔至少包含三大内容:笔理、笔法、笔意。《容斋随笔》曾记东坡作诗“不与人同”,我追慕莫及。好在论用笔不是做诗,重经验而不必“创新”,因此下文若有拾人牙慧处,恰说明所见略同,所言不谬。随便拿笔,随意书写,点画形状随即出现,笔毫转向随机呈现,这就是基本的笔理,也可谓拿筷子之理,自然之理。在此基础上,各人刻意调遣控制,后人总结出种种技巧,就可谓人工之理。自然之理是带壳之谷,人工之理已去壳成米——哪里需要圆一点、方一点、粗一点、细一点,枯一点、润一点,非人工不可。人工建立在自然的基础上,是高度的“自然”。无论自然或人工,笔理又都与工具材料密切相关,狼毫、羊毫、生纸、熟纸,品性不同,行状自异,无须赘述。综合自然和人工之理,总结出各种技巧,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笔法”。技巧五花百门,不一而足。什么绞笔、顺笔、切笔、摆笔、衄笔、翻笔、抢笔、蹲笔、掠笔、趯笔、驻笔、顿笔、提笔、按笔、逆笔、转笔、折笔、衅扭、中锋、侧锋,等等,名目繁杂,更何况每写一笔,都存在多种写法。不过这些伎俩,若在练习中仔细体会,找一两本字帖及书论琢磨几遍,逐渐也能理解七八,这里照旧不啰嗦。我感兴趣的是另外的两点,它们能拾零为整,对基本的技巧进行组织和变化。一、顺逆顺逆显然难以概括用笔。它们是一种辩证关系,宏观指引,在很多细节面前失之笼统,然而绝不妨碍它们的重要地位。
下面试举例:例如写竖钩——中锋直下,到钩时顺锋(中锋)出之,笔走外沿,是谓顺(图1);或略侧锋而下(顺亦可),到钩时翻折出之,是谓逆(图2)。图1、2:
图1
图2例如写一横,平动可谓顺(图3),摆动可谓逆。祝允明写这一横,似先把笔倾斜,笔腹落纸,然后迅速渐行渐起,逆(图4)。图3、4:图3
图4例如写横折,于右任中锋顺接(图5);祝枝山换锋逆接(图6)。图5、6:图5
图6例如写三竖,第二竖逆接,第三竖顺接(图7)。图7:图7
例如写一竖的起笔,切笔然后笔毫略扭转而下,逆(图8);或直落笔后略调整即下,顺(图9)。图8、9:图8
图9例如写环转,张旭顺转(图10),黄庭坚逆转(图11)。图10、11:图10
图11如上所举,顺逆原理几乎涵盖了用笔的变化规律。这不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非此即彼。而是顺水推舟,或逆风行船,平正与险绝兼之。顺逆本身有主次关系。从笔与纸摩擦的角度看,是以逆为主,顺为辅。从转折的方圆看,是以顺为主,逆为辅。从中侧锋的运用看,也是以顺为主,逆为辅。《三国志·蜀书·先主传》引《九州春秋》记载:(庞)统说(刘)备日:“荆州荒残,人物殚尽,东有吴孙,北有曹氏,鼎足之计,难以得志。今益州国富民强,户口百万,四部兵马,所出必具,宝货无求于外,今可权借以定大事。”备曰:“今指与吾为水火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每与操反,事乃可成耳。今以小故而失信义于天下者,吾所不取也。”统曰:“权变之时,固非一道所能定也。兼弱攻昧,五伯之事,逆取顺守,报之以义,事定之后,封以大国,何负于信?今日不取,终为人利耳。”备遂行。文中有个“逆取顺守”。逆取,武力夺取,权宜之计;顺守,武力夺取之后,为遮掩“失信”,施以恩惠,收买人心。这里也是以顺为主,逆为辅,与用笔的中侧锋的关系一致。侧锋相当于探路的敢死队,中锋是杀敌的主力军。如张瑞图、杨维桢诸辈,以逆横行,从历史的角度看,正是充当点缀的角色。二王、张旭、颜真卿、怀素、米芾、王铎等圆转的才能唱主角。二、轨迹行笔轨迹照旧逃不出顺逆原理的如来大掌,独立名目,只为表述方便。出兵打仗,水陆并进,这可谓顺逆并用。水中陆上,具体的路线怎样走,便是轨迹。有笔画本身的轨迹,有笔画之间的轨迹。例如通常说的藏头护尾,三过其笔,成S状,与太极原理相通,便是笔画本身重要的行笔轨迹(轨迹千变万化,根据笔势而定)(图12)。
图12通过分析图13的四种提手旁,笔画之间的行笔轨迹则可清晰明了。A上和下都绕一圈。B上和下都不绕圈。C上部绕圈,下部顺笔而过。D上部顺笔而过,下部绕圈。在使用频率上,纵观书法史,A、C居多,B次之,D较少。绕圈或不绕圈,两种手法循环交替使用,派生出丰富的变化,可谓行草书行笔的内在规律(绕圈同时也是转中锋的办法之一)。图13
绕圈还分实绕和虚绕。实绕看得见连带线;或上一笔写完后,轻提然后继续顺势连接下一笔(如图13-A的上部)。虚绕看不见连带线,只存在两段独立的笔画,但暗藏绕的动作。历来以虚绕和不见连带线的实绕为主,因连带线过多易拖沓、见俗。张旭曾考颜真卿,说:“密谓际,子知之乎?”大意是:两笔出入交接之际,要密,你知道为什么吗?两笔距离近,顺势筑锋相接,便往往形成不见连带线的实绕,密。即便两笔距离远,也当用密,避免连带过多,空间切割琐碎。绕圈与否,通过简单的笔画形状即可判断。如A的竖和提都分明重新起笔了,属间接呼应关系(绕);B的竖和提则是顺势而过,属明显的直接呼应关系(不绕)。懂得行笔轨迹原理,可纠正书写过程中犹疑不决、踌躇不前、阻碍气脉畅通等问题。如此,知各种技巧,通顺逆、轨迹原理,虽用笔千变万化,也能像打仗一般,占据一点,控制一片。然而,以上技巧,很容易将用笔停留于刻画表面的点画形状上,从而丧失更重要的点画质量——笔意。《说文解字》说:“词,意内而言外也”,诗词重言外之意,用笔求形外之意——一概的形而上,虚的,道。通过一定的速度和力度,使点画产生节奏感、书写感,出现锥画沙、印印泥等力透纸背的效果,形成禅乎佛也等等意境,或能走上正“道”。速度决非指快速,也可以是慢速。快能刚狠,慢得韵致,关键要有主调,以快为主,或以慢为主。主次生节奏。力度这里指手挥运用力的大小。一般如用力大,行笔速度也会相对快一些,成正比关系。而究竟需用多大的力,因字而异,因人而异。你理想中的线条质量如何,将决定你的用力和速度。因此,相对于人的意识而言,速度力度等又都成了形而下的——它们还是技巧、手段。正真的笔意,只来自人的胸臆。在胸中自由生发、呼吸,一切的速度和力度,只好比人的喜怒哀乐,因情而来,随势而去。石开说书法是人的心电图。书法确实只忠实反映人的心跳,反之就虚伪,装腔作势,花架子。什么气势呀,文雅呀,境界呀,都是在胸中自然长出来的——好久不照镜子,今天一看,咦,脸上怎么又多了几颗痣!从《诸上座帖》的翻笔说起那日酒足饭饱,从暨南大学出来,灯红酒绿了。梁炳伦挥车向三水,卖粥老头指南作北,车就像流浪狗在钢筋水泥的迷宫中兜兜停停,吊儿郎当,吓得前座的车帝麟胆战心惊,警告老头再乱指路,回去就封了他丫在中国书法网的IP。梁兄当时恰好“考”我:你认为黄庭坚的《诸上座帖》(以下简称诸上座)有什么特色?我趁机回答了两个字:用笔。这两字最合卖粥老头胃口,于是等他张嘴分享,车也很快驶入正轨。并非纯粹忽悠,我以为诸上座的特色之一确在用笔上。黄庭坚写完这本内容玄乎的“梵志诗”,五年后就西去,与“古人”“相见”了。较之早写几年的《李白〈忆旧游诗〉卷》的故作苍老深沉奇拙,反倒结体自然,用笔清晰。我们习惯说黄庭坚的草书会构成啦、能长线短点啦、是内紧外松啦,这些形式确实勾勒出了黄庭坚草书的大轮廓,然而如以为光记着这些就万事大吉,那就完了,它会干扰你正确解读诸上座,正如老头指路一样。要诸上座芝麻开门,其实只消说一个字:翻。翻笔,古称折锋,这个写到折笔处,笔面阴阳互换的技巧,恐怕自用毛笔写字开始,就自然存在了。从外圆内方的王羲之书法来看,还崇尚中锋,还翻得很温柔。后来,差不多过了1000年,杨维桢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开始把笔翻折得也很刺激。有了先例,就只隔200年,张瑞图把翻笔当作了看家本领,扬肘抬肩,推向极致。然而,无论杨和张怎样折腾,都基本局限在折笔上折腾。有谁敢在转笔、尤其是大草的右环转上折腾,用翻笔的吗?有,但我发现只有一个人:黄庭坚。通常在右环转处,只有两种用笔办法:顺转、绞转。而黄庭坚偏偏爱在这里动手脚,搞新花样。他既会按照旭素的来,画弧度,更会反着来,玩角度,不时弄出几个翻笔(图1、2)。甚至就是不折,在转笔、保持环转的情况下,还是要翻出一个漂亮的姿势来(图3)。如果说转笔是大草的专利,前面的王羲之、杨维桢、张瑞图等人的行草不足以说明问题的话,那么请看张旭、怀素,直到宋徽宗、祝允明、王铎、傅山——这6人当中,张旭把右环转复杂化,加入了绞转(绞是一种自然现象,行笔过处,不得不绞);怀素这个学生禅杖起落,敲去一半,基本保留中锋顺拐了事;被江山和美人包围的宋徽宗,写到该处没空多想,随大流;火气冲天横冲直撞的祝允明倒是偶尔用翻,但他用的几近行法楷法,来不及在如此大跨度的环转上停留思量;王铎和傅山,收拾河山,重振中锋,遥接旭素的指导精神,几乎又回到原点(图4)。因此,大草,在惯常的右环转上用翻笔,且用得精彩,黄庭坚,又是空前绝后的。任何一个点画、一根线条,当运行到中段时(停止、提笔)都会出现大致几种外轮廓。这些外轮廓由不同的起笔、行笔方式决定。有常态轮廓,有变态轮廓。落笔角度、方向不同,笔毫运动方式更可以不同。起笔方式、中段轮廓之异同导致不同的转折、收笔轮廓。通过外轮廓判断笔毫的运动方式:1、外轮廓的平顺或凹凸2、外轮廓的方或圆3、上或下一笔的外轮廓特征。。。。。。。。行笔轨迹与外轮廓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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