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医2013年4月第45卷第4期
JOURNALOFNEWCHINESEMEDICINEApril2013Vol.45No.4
王霞芳老中医治疗小儿厌食症经验采撷
林洁
上海市中医医院，上海200041
［关键词］小儿厌食症；中医疗法；王霞芳
［中图分类号］R272.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256-7415（2013）04-0207-03
［收稿日期］2012-12-17
［基金项目］全国名老中医王霞芳工作室建设项目；董氏儿科海派传承基地建设项目
［作者简介］林洁（1968-），女，医学硕士，主任医师，主要从事中医治疗小儿脾胃病临床工作。
小儿厌食症是指排除全身性和消化道器质性疾
病，较长时期食欲减退，厌恶进食，甚或拒食的一种
儿科常见病症。上海市名中医、儿科泰斗董廷瑶教授
的学术继承人———王霞芳老师采用辨证内服中药、外
敷，针刺四缝穴及心理治疗，喂养指导等方法治疗小
儿厌食症，取得良好疗效。笔者将其治疗经验介绍如
下，以飨同道，盼能相互交流切磋。
1诊疗特色
1.1湿食里滞型王老师认为，近代小儿厌食症的
发病率明显上升，尤其以城市患儿与富裕家庭独生儿
多见，这与现代饮食营养结构变化有密切关系。一些
家长在孩子的喂养上追求高效速成，希望自己的孩子
快些吃成个大个子，忽略了小儿消化功能尚未发育完
善的生理特点，常喂以高蛋白、高热量、高脂肪的食
物，有的甚至还让孩子进食保健品、补品，造成孩子
胃肠负荷过重，影响了正常的消化功能，“三高”食
物易化生湿浊，胃肠负荷过重又易产生积食，导致湿
浊和积食留滞于胃肠，而出现食欲减退，甚至厌恶进
食，常伴有进食恶心，脘腹胀满，口臭，烦躁不宁，
大便臭秽或干结、便秘等症状，舌苔腻或厚或黄腻，
脉沉带滑，或指纹紫红。如针刺这些患儿的四缝穴，
往往黏液多而粘稠。对此型厌食患儿，王老师常以消
积化滞健脾的药物内服或外治，主方消疳理脾汤系由
董廷瑶教授家传经验方衍化而成，药用胡黄连、莱菔
子、谷芽、麦芽、五谷虫、青皮、枳壳、厚朴、神曲
等，由于药味奇苦，王老师又将其改制成外用散剂，
用于拒服汤剂的患儿或幼儿。同时，王老师还指导家
长改变不正确的喂养理念和方式，合理患儿的膳食结
构，她认为科学的喂养方法是治愈本症的基础。
1.2肝胃失和型王老师发现以往在探讨厌食症病
因病机的时候，常忽略了七情对小儿食欲的影响，现
代城市多独生子女，他们形单影只，郁郁少欢，以自
我为中心，稍遇挫折，便气急暴躁；家长虽宠爱有
加，然望子成龙，各种教育培养层层叠加，幼儿不胜
重负，郁闷气结；诸多诱因致使孩子肝气郁结，横逆
犯胃克脾，纳运失常，影响正常的消化功能，厌食之
症由之而生，亦可称肝胃失和型。患儿兼有嗳气作
恶，不思饮食，面色青黄，或山根青筋显露，烦躁易
怒，形体偏瘦，夜寐不宁等表现，舌质偏红、苔多薄
黄，脉弦，或指纹青紫滞涩。目前，该型厌食患儿数
量正逐渐增多，王老师常运用四逆散或柴胡疏肝散加
减。在选用疏肝理气、降逆和胃健脾药物治疗的同
时，告诫家长切忌打骂孩子，或强喂迫食，给患儿以
宽松平和的用餐氛围，使之肝气条达，脾胃自和。
1.3营卫不和型王老师认为，现代城市小儿很少
耐得三分饥寒，喂养过饱，穿衣过暖，饱食喂养导致
脾胃失司食难运化，过暖衣被又致腠疏汗出易感外
邪，这类厌食患儿常兼见自汗盗汗，面少华，汗出
肢凉，反复感冒，睡时露睛，舌淡红、苔薄润，两脉
濡软，或指纹淡红。此乃因营卫不和，腠理疏松，易
汗感邪，影响脾胃气机升降而厌食，睡时露睛亦为小
儿脾虚之兆。辨证属营卫不和型，治拟调和营卫，运
脾醒胃之桂枝汤加陈皮、石斛、谷芽、佛手。
1.4脾胃气虚型先天禀赋不足或病后失养而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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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胃气虚，不思纳食的患儿，可症见面色少华，精神
萎软，少气懒言，食少便多，或大便夹不消化物，入
水易散，舌淡胖嫩、苔薄白润，脉濡细软，或指纹淡
红，未过风关，山根常现青筋等，王老师指出此类患
儿素体脾胃气虚，运化无权，以致胃不能及时腐熟水
谷，脾不能化生精微，而出现上述诸多症状，属脾胃
气虚型。治拟益气健脾，助运醒胃，但不可一味壅
补，因其运化力原弱，过补则更碍胃，使症情加重，
姑宜补运兼施。方用香砂六君子汤加味，药用藿香、
党参、白术、茯苓、陈皮、甘草、砂仁、神曲、山
楂、谷芽等。夏令兼感暑热则加佩兰、黄连；腹痛便
泄加煨木香、炒扁豆、炮姜；舌苔腻，大便烂，加苍
术、炒薏苡仁等。
1.5胃阴不足型患儿不饥不纳，食少饮多，面萎
形瘦，肌肤干燥，大便偏干，小便短黄，烦躁不宁，
舌红、无苔或花剥少津，脉细小数，或指纹色红未过
风关。王老师分析此类患儿素体阴虚，或热病耗津，
或过食辛炙之品，胃阴耗伤，受纳失职，则不觉饥
饿而厌食，属胃阴不足型。治宜酸甘化阴，养胃生
津。方选养胃汤加味，药用沙参、石斛、麦冬、白
芍、乌梅、甘草、扁豆、谷芽等。若兼脾气虚馁，
神疲乏力，可加太子参、白术；大便干结，烦躁少
寐，加火麻仁、柏子仁、瓜蒌仁；手足心热，口渴，
加竹叶、芦根、天花粉。
1.6虫积伤脾型有因虫积而致厌食的患儿，数量
虽不多，却也不能忽视，此类患儿时有绕脐腹部阵
痛，时作即止，夜间磨牙，体瘦，面有虫斑。幼托小
儿及不注意个人卫生的小儿较多见，一旦确诊须积极
彻底治疗，可予化虫丸呑服，或化成汤剂，空腹服
用，2～3天为宜，疗程宜短，中病即止，继之再拟
健脾助运、调补脾胃之法调治。
2病案举例
例1：史某，男，10岁，门诊号：55489。初诊
日期：2003-06-28。厌食2年余。恶心口臭，进食
量少(每天进食粮食总量2两)，挑食偏食，面黄少
华，形体偏瘦，轻度鸡胸，肋骨外翻，两便尚调，舌
质红、苔黄腻，两脉濡带小滑。针刺四缝穴，4指有
黏液。证属湿食里滞，脾失健运。法拟芳香化湿，消
滞健脾。处方：藿香、炒五谷虫、炒神曲、炒莱菔
子、连翘各10g，炙鸡内金9g，炒枳壳、姜竹茹、
川厚朴各6g，生谷芽、生麦芽各15g，胡黄连3g。
7剂。嘱家长：患儿饮食以一日三餐为主，宜清淡；
平时应忌零食、饮料、保健品等。
二诊：药后胃和呕恶未作，纳谷渐增(每天进食
粮食达4两)，舌红、苔化微腻，脉细软，针刺四缝
穴仅1指有液。湿食渐化，脾运尚弱，再拟上方去
姜竹茹，加佛手6g，继服7剂。
三诊：胃开纳馨，苔化根尚微腻，两脉细和，眠
安便调。针刺无液。食欲已振，脾气尚虚，再拟益气
健脾助运以资巩固。方药：藿香、白术、茯苓、扁
豆、炒莱菔子、连翘各10g，砂仁(后下)、白豆蔻(后
下)各3g，太子参、炙鸡内金各9g，炒枳壳、木香各
6g。7剂。
按：患儿厌食已久，首诊症见厌食，恶心，苔
腻，针刺四缝穴液多粘稠，已显湿食里滞，日久化
热，阻于脾胃，纳运失司，形体消瘦，将成疳证，故
急选消疳理脾汤加减，方中胡黄连、五谷虫、神曲、
炙鸡内金、莱菔子、连翘清热消食化滞，藿香、川厚
朴芳香化湿，配合前药而使湿热食滞俱化，则脾运复
健，胃能纳谷；佐以生谷芽、生麦芽健脾开胃；炒枳
壳理气健运；姜竹茹降逆止呕。本方乃由董廷瑶教授
治疳验方衍化而成，以消为主，具有清热化滞、运脾
开胃的功效。二诊患儿纳谷渐增，呕恶未作，故去姜
竹茹，加佛手理气助运。三诊患儿食欲已振，再以
参苓白术散调扶。随着物质条件的快速发展，“三
高”饮食、过度喂养导致本型患儿人数不断增多，
已占就诊厌食儿的75%左右，此类患儿除药物治疗，
还须嘱咐家长辅以正确的喂养方式，这样才能达到
最佳的疗效。
例2：尚某，男，7岁，门诊号：27412。初诊
日期：2002-11-14。厌食2月余。不思饭食，强迫
进食则恶心呕吐，面黄少华，形体日瘦，性躁不悦，
夜梦哭醒，舌红、苔薄白罩黄，脉沉细小弦。乃因上
学后，心情抑郁，肝失条达，肝胃不和。治拟疏肝解
郁，理气养胃。拟柴胡疏肝散加减治疗，处方：柴
胡、白芍、枳壳、香附、青皮、陈皮、佛手各6g，
白术、山药、扁豆各9g，谷芽15g。7剂。同时嘱
家长和颜悦色，不强迫进食，并以患儿平素喜爱食
物诱导开胃。药后情绪好转，餐时已能自动进食，
再予上方去香附、青皮，加山楂、鸡内金，续服7
剂而愈。
按：患儿入学后环境陌生，学习压力大，思虑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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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食欲减退。家长不谙病因，横加训斥，强迫进
食，导致肝气郁结，木横侮土，胃失和降而拒食。方
中柴胡、枳壳、佛手、青皮、香附疏肝理气；白芍养
阴柔肝；白术、山药、扁豆健运脾胃，全方共奏疏肝
解郁、理气养胃之功。但此法如不配合心理疏导，恐
难起效，故王老师特予嘱咐，在家长的配合下病方得
愈，可见方药之外另有玄机。
例3：王某，女，4岁，门诊号：35416。初诊
日期：2003-03-26。厌食3年，经常感冒，发热咳
嗽，形体消瘦，夜有寝汗，腹满便艰，舌苔薄滑，脉
浮细缓，针四缝穴3指有黏液。脾失健运，腠疏易
感，拟调和营卫，运脾化痰。方用桂枝汤加减：桂
枝、炙甘草各3g，生姜3片，红枣5枚，陈皮、白
芍、苦杏仁各6g，半夏、瓜蒌仁、炒莱菔子、连翘
各9g。7剂。嘱家长：患儿饮食宜清淡易消化，控
制进餐时间，不能强喂；注意冷暖，避免感冒。
二诊：药后咳瘥纳增，大便畅行，惟寝汗仍多，
仍投上方去瓜蒌仁、连翘，加糯稻根、浮小麦各
15g，续服1周，胃开纳馨，继以六君子汤合桂枝汤
调扶而安。
按：临床常见厌食患儿，素体腠疏汗出较多，而
反复感冒，互为因果，迁延不愈。经云：“脾胃主一
身之营卫，营卫主一身之气血”。小儿营卫不和，常
能影响脾胃气机升降，而致胃纳不振。本病消既不
宜，补又不合，治当调和营卫，促醒胃气，使之思
食。选桂枝汤加味治疗小儿厌食，又称倒治法。桂枝
汤药仅五味，味甘辛酸，均可作调味之用，甘草合桂
姜辛甘以化阳，甘草合芍枣又能酸甘化阴，阴阳并
调，自能苏醒胃气。本方不但能使胃开，更能使患儿
营卫协调，正气充沛，抵抗力增强，生长发育良好，
故又可称此剂为体质改善剂、强壮剂。
3讨论
厌食是儿科常见病，近年来其发病率仍居高不
下，同时有低龄化趋势。小儿稚阴稚阳，脾常不足，
又处在生长发育旺盛期，形成了其对营养物质需求量
大与脾胃运化力弱的矛盾状态；加之小儿饮食不知自
节，寒温不能自调，复以家长宠爱有加，往往喂养过
度，衣被过厚，腠疏汗多，稍一不慎就容易损伤脾
胃，导致脾胃纳运失司而厌食。
在上述6个证型中，营卫不和型系由董廷瑶教
授首先提出，董廷瑶教授认为，小儿营卫不和，往往
影响脾胃气机，治疗当用桂枝汤。王老师临诊发现，
厌食小儿常有心理情志因素，而食少无味，桂枝汤善
通心气，心气和调而舌能知五味。经云：“心气通于
舌，心和则能知五味矣”，此与董廷瑶教授之独创理
论颇为吻合，且临床效果显著，每数剂即能令儿知饥
思食。
王老师在诊治厌食患儿时觉得，厌食患儿本身纳
食已偏少，如每天还要强喂汤药，难免配合不利，她
就根据“内病外治”的理论，进行剂型改革，采用外
治法替代传统的汤剂内服。如治疗湿食里滞型的消疳
理脾方，药味奇苦，患儿服药依从性差，王老师就将
其改制成外敷散剂———董氏开胃散，贴敷于神阙和命
门穴，治疗该型患儿，疗效显著，本法免除了患儿汤
药之苦，易为接受，用药依从性明显好于内服汤剂。
针刺四缝穴疗法是董廷瑶教授治疗小儿厌食的重
要辅助手段，王老师继承了董氏的运用经验，制定了
完善的临床运用规范，极其讲究本法运用的指征、
操作的流程和频次。王老师认为针刺四缝穴首先在
诊断上对本病具有鉴别和预后的意义，更重要的是，
本法在治疗上可以调整患儿三焦功能，具有理脾生
精的作用，可以加速疗效的取得，从而达到事半功
倍的目的。
综上所述，王老师在继承董廷瑶教授诊治本病特
色的基础上，总以健运脾胃为主，分六型治疗厌食症
患儿，使其脾胃得健，食欲自振；在治疗中采用内
服、外治、针刺、心理疏导及喂养指导等各种适宜小
儿的疗法，取得佳效。
（编辑：刘淑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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